借剑(593)

此信传开,众魔修自然也有考量。元婴玄修,对同境界魔修来说乃是大补之物,况且此时若还不乘玄修势力未成便加以破坏,那么日后就只能黯然离去。在情在理,众修都有联手之意,然而也畏惧同侪乘势吞噬自己,因此这联盟之势,虽然快速成形,却也十分杂乱,互不统属、彼此猜忌,虽说实力此时还远胜于玄修,但却难说胜负。

“至少大玉周天留下的意念种子,被这些魔修破坏了不少,气势场中一片纷乱,我们也能藏得更轻松些。”

那四处串联的魔头自然是解身令主,众人寻来明潮之后,便一面按明潮所说线索,在星海中漫无目的地寻找阿育王传承,另一面也不忘合纵连横,挑唆众修与大玉周天为难。倘若有魔修流露退意,不欲和大玉周天为难,便将此魔线索留下,由本体前往斩杀吞噬,如此不过数月,阮慈实力已是尽复。但犹不敢尝试拔剑,四大令主也不着急,只道,“或许是机缘未至,剑使莫要因此乱了心思,直到你觉得时机已然成熟,再去一试也不迟。”

明潮所说线索,听起来也是玄而又玄,说是在山门中曾听得师尊和人闲谈,言道‘阿育王曾斩杀吞噬过一只先天凤凰,借此成就洞天,他这一身成就,和那先天凤凰密不可分,因此他传承所在,风中滋味应当不同,会带有凤凰一族先天携带的风灵之气’云云。虽只这一语,但也十分难得,但究竟何处有那若有若无的风灵之气,众人却并不知情,只能在虚空中乱逛,凭借阮慈此时深厚旺盛的气运,指望着撞个彩头。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这一年阿育王境中震动频繁,便是在极偏僻之处,都能感受到传遍整座密境的大震,显见得是不少魔修觊觎大玉群修,暗中下手,只是众人离战场较远,也难知胜负。

这一年间,阮慈修为未有什么长进,只是《太上感应篇》越发精纯,第一章 眼见就要演练圆满,可以初窥第二章奥秘。修行若遇闲暇,便和四大令主谈天说地,这四大令主不愧是魔门元婴,个个都有一肚皮的传奇,也无不是从凡人一步步攀登到如今这地步。其中法华令主出身更是低微,乃是被擒来燕山的修士之子,自小便是身份最卑微的魔奴,在矿山中挖掘灵玉,随时可能被督工的外门弟子吞噬,也是屡有奇遇,机缘巧合之下,反过来吞噬了素日里最不喜他的监工,这才步入道途。

只是他父母早已丧生,被上一任令主炼成傀儡,法华令主只能投靠当时尚且不是魔主的宇文令主,合纵连横,在夹缝中飞速晋升,终于借老魔主被天魔反噬陨落,燕山魔气蒸腾,一片大乱之时,以元婴初期的修为强行吞噬老令主,魔主正位之后,他用两千年炼化了老令主的修为,这才接过法华令,修行至元婴巅峰,只是距离洞天却依旧遥远,甚至无望,便是前期道途实在太过坎坷,透支潜力,以至于行到如今,便觉得道途已尽,想要再往前一步,亦是千难万难,提起脚来,也觉得没有下脚处。

阮慈也是好奇,不知这前期突飞猛进,后期却举步维艰,是否会动摇道心,法华令主却是笑道,“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便是在矿山之中,朝不保夕,全然不知如何能够摆脱这为奴一生的时日。且不说天魔一道本就是易于上手,难以精深,几乎所有修士都和我一般,便是真正道途若已绝于此,那又如何?我已来过、活过,只欠个心满意足的结果。”

又道,“我因出身之故,幼时便极为怨恨中央洲陆这纷乱世道,也曾立下志向,要将这周天规矩,更改一新,不令天下孩童有如我一般的遭遇。修到上境之后,才知道己身是多么渺小,便是修成洞天,又何能改变周天命运。可我没有一日放弃过自己的志向,道心更未曾因此崩溃,剑使,你晓得这是因为甚么?”

阮慈猜度着道,“因令主幼时境况,比此时更艰苦万分,更绝望万分,但心中却依旧存有希望,依旧为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机会准备着,在那样的境况下都不曾放弃,如今一颗道心千锤百炼,早已坚如精金,更有漫长寿元,可以耐心等待,哪会因为一时的迷茫而放弃呢?”

法华令主哈哈一笑,道,“不错,剑使果然聪颖,我一生道途中,最艰险的时刻远超此时,曾经也五痨七伤,只有一丝生气护住心脉,跌落绝境之中,自忖万无生理,也曾被老令主围剿,不过金丹修为,便要在三大元婴高手底下逃离生天,不得不抛却尊严,不断祈求生路。更曾经心切晋级,走火入魔,被天魔反噬,脑中浑浑噩噩,只有极少时候清明过来,更因此杀了我自己繁衍出的家族,气运大损。然则回首前尘,最感艰难的,还是未入道时,在那无边苦海中浮沉时,还要每一日都鼓舞自己,永远上进的时刻。在那样的境地之中,活下去也并不难,浑浑噩噩,胡混罢了!难在始终要有一颗进取之心,不曾放弃希望,而你要知道,一个人若对自己有期望时,便会时常感到痛楚。这样的痛楚,方才是最难熬的,却也是你仍旧还有心上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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