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笑嘻嘻发条语音:“师尊,什么时候回学校,你不在我天天跑办公室问问题,杜老师现在看到我就一脸生无可恋。”
程迟音:“杀青就回去,快了。姜一然不是也在班上吗,你不会的也可以问他啊。”
纪澄十分哀怨:“他最近不来‘旁听’了。”
程迟音笑:“行行行,没多久就杀青了,等着。”
不知不觉在剧组待了两个多月,原定的拍摄计划是三个月,这会儿拍摄进入尾声,基本等拍完一场大高潮就剩下些收尾工作。
这场戏,程迟音饰演的谢南音穿着中衣一个人坐在殿中,静默片刻后起身。
她染上鲜红蔻丹的指甲拂过公主朝冠和朝服。朝冠上用金丝线穿缀上百颗珍珠和宝石,朝服以红缎裁剪,金丝织出团花,配以云肩挂玉带。
谢南音套上朝服,宽大的裙幅在身后逶迤,她端着朝冠走到铜镜前,审视一下自己,而后将朝冠戴上。
铜镜里的公主华贵逼人,光彩夺目,和她出嫁前那个十四岁一身素净的不受宠公主,完全两个样子。
这一场从他们尚未出生时就已经开始进行着的皇位争夺,终于要分出一个胜负。但必须还要做完一件事,皇兄才可以毫无顾忌、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朝中民间有关谢南清德行有亏的议论甚嚣尘上,杀了那么多臣子,黑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总要有个人抗下的。
她坐在桌案前,拿出一册先前写好的变革举措放在上头。随后在旁边铺开一张绢帛,执笔沾墨写下认罪书,将所有腌臜事揽在自己身上。
午后的日光携着树影游移到她的裙幅上,微风翻起一股翰墨书香。谢南音垂眸一笔一划,写出的字却像一支支锋利的箭刺进皮肉里。
“……深陈既往之悔,曰:……”
“南音认罪。”写下最后一个字时,谢南音有些出神,那个“罪”字最后一划偏了出去,锋利刺目。
殿中静默无声,摄像机位外,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将视线集中在程迟音身上。
明明她表现平静,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紧了点,有种沉重的压抑感。
盯着监视器的余选注意力集中在程迟音手下,眼中闪过诧异:“这字写的……”
本来演员写毛笔字的片段,镜头里表现出执笔、手腕在动表示在写字就行,毕竟真能写毛笔字的演员也没有几个。
但程迟音不但能写,写出来的字还很好。
绢帛上全篇罪己书,落笔俊挺锋锐极有风骨,笔墨间韵味十足,像是个浸□□法多年的人才能写出来的字。
说字如其人,光看这一手字,简直就是剧里那位明仪公主写出来的。
镜头里,写完罪己书后谢南音放下笔,用镇尺将绢帛压住,随后起身斟了一杯烈酒。
她缓缓将杯中酒倾倒在地,低声说:“王,不知晏朝酒是否合你胃口。”
倒完这杯酒后,她又斟了一杯,从袖中摸出瓷瓶撒了些粉末到酒中。
看着粉末在酒中化开,她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扔下酒杯,谢南音起身端坐到榻上,沉重繁复的朝冠压在她头上,她脊背挺直,脖颈线条优雅。
谢南清在这时进入殿中,朗声笑道:“音音,遣了侍女作甚?”
他撩开殿中的帐幔走近,看到谢南音端坐在榻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这身朝服是赶工出来的,日子紧,等过几日我安排下去给你——音音?”
谢南音感觉嘴角有些湿润,纤长的手指抹去,指腹上便印了些血迹。
她放下手,抬头看向皇兄,触及他眼中的慌乱笑:“皇兄,无碍。”
“太医!传太医!”谢南清胸膛起伏,上前扶住她,手伸进她腿弯就要将她抱出去。
谢南音靠在他怀中,低声说着:“皇兄,宗室骄恣,财用大匮……种种变革之法皆在案上,你自去查看,记得下令招贤,图强改革……”
谢南清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哄着:“音音,太医马上过来了,音音。”
谢南音置若罔闻,继续交代着君王之道,末了说道:“纵使以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等你穿上那一袭龙袍,一切都会改变的。”
她嘴角带着微笑,缓缓合上眼睛:“我晏朝太平盛世,自你而始……”
谢南音以自戕揽下所有的“德行有亏”,希望皇兄以朗朗一身清风登上皇位,废陋习、变革新法,带领晏朝走向真正的盛世。
但她心中有皇兄有家国大义,谢南清却只有小情,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温雅怯懦的皇子,后续的所有手段不过是为了保护她。
在妹妹死后,谢南清的世界彻底崩塌,皇位、家国、天下在他眼中皆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