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繁花开(3)
“不好意思,我想看你墙上画的这幅画。”
她看向少年,指着已经露出一角树干的墙壁。
对面人的视线轻轻落到贺繁一直背着的画板上,又移到她的双手上。
最后什么也没说,上前去把剩下的泡沫盒移开。
矮墙上的话随着少年的动作渐渐露出全貌。
那是一颗树,很大的树,或许是由于墙壁不高,树也不是很高,但从那巨大的树冠和蔓延了一面墙的根须上,可以看出这是一棵有着几十年寿命的树。
一眼看上去很惊艳,树冠占据了半面墙,每一片叶子都很清晰,树干的粗糙感,线条的移动,这些都很好。
还有所用的颜料,材质非常好,这幅画从颜料的干涸程度来看,应该画了挺长时间,但颜色依旧明亮,色泽很好。
平心而论,绘画的基本功不是很扎实,但对光影和构图很敏感,很有灵性。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座山林里,能够看见这样的一幅画。
“这幅画是谁画的?”
贺繁偏头问摆弄泡沫盒的少年。
“有什么问题?”
少年反问。
“我能见一见画这幅画的人吗?”
“或许不能。”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贺繁剩下的话一下子被噎在嘴里。
“你到我们这地方有啥事,快点说,我急着走。”
贺繁把进山画雾莲的事简单说了下。
“你来早了,那花没开,现在就光秃秃的叶子在那,回去吧。”
说完,少年拉上门后转身往外走,头都不回一下。
贺繁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四周又回归寂静,好似潮水退去所留下的空洞感,这天地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环顾了四周,看见斜前方的山腰处,隐约有着砖瓦的痕迹,就又拎着颜料往前走。
这山路一弯一绕的,看着没多远,实则要走很久才能到。
贺繁气喘吁吁地走到房子面前,没人。
轻轻叫了几声,门里传来小孩的声音。
“哪个啊?搞莫子?”
一个小男孩拉开门,看见贺繁顿了一下,高声喊他姐。
12岁的小女孩应声而出,看见贺繁,跟他弟一样,愣了一下,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问贺繁。
“你是谁啊?来这要干什么啊?”
贺繁将来意说了一遍,小女孩也给出了一样的答案,现在还不是雾莲的花期,要再等一两个月,花才会开,贺繁白跑一趟。
“那这山里有树吗?很高很大的一棵树。”
贺繁比划着刚才那棵树的结构比例,尤其突出了它巨大的树冠。
小女孩想了想,她的认知里树都又高又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贺繁到底说的哪棵。但最大的那棵……还得去山顶。女孩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给出答案。
“山顶上有一棵树,从好久以前就在那了,长得特别特别大。”女孩努力把手圈成一个大圆,试图用肢体语言向贺繁传达树到底有多大。
“不过要到山顶的话得走好久的,你如果想今天去看的话,应该是去不成了。”
女孩见贺繁气喘吁吁的,又转身回屋里拿出了一碗水。
“谢谢。”
贺繁接过水,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抿抿嘴,羞涩地笑了笑,又退到门后。
贺繁边小口喝着水,边问小女孩。
“下面那家人你知道吗?”贺繁遥遥地望着来时的方向,这里不大能看清刚才的房子。
不过这山里已经是人烟稀少,绝大多数人都搬到镇上去,只有极少数仍居住在这深山中,因此小女孩不假思索,立马就给出答案。
“知道,那是林简哥哥家。不过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那,林简哥哥的爷爷前段时间刚去世,就剩他一个人了。学校里的人都说林简哥哥是个坏孩子,但这不能信的,他们在乱说!林简哥哥很可怜的,我们要多照顾他。”
小女孩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十分流畅,估计这段时间听大人说的多了。
贺繁连个话口都找不着,这几句话自带逻辑,把林简这孩子目前的现状概括得很清晰明了。
“那他父母呢?”
“林简哥哥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出去了之后”,小女孩压低了声音靠近贺繁,“就再也没回来了,我妈说大概率是跟人跑了。”
显然,小女孩知道“跑了”是个不好的描述,但具体怎么个不好,父母估计也没跟她说。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即使不理解,也能通过语气和神情来判断,究竟是好是坏。彭灿对自己亲妈的情绪解读得十分到位,边说边摆头,语气透漏着小孩子不懂的神秘感,这种种迹象都说明“跑了”就是个不好的词儿。
贺繁听到这,不由的想起刚才水池旁少年老茧遍布的双手,倒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但也说不定是时光的馈赠。祸福相依,磋磨你的东西到一定时候会成为福报,化作星光点点。但这一路有多苦,回报值不值,这就说不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