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16)

作者:写文的瓷儿媚 阅读记录

那天夜里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母亲忽然抬起胀鼓鼓的手推推我,口吃不清的说道:“诺儿,我想见你爹,你去叫他过来。”

我爹不肯去,他怎么都不肯去。

我再回去的时候,母亲抖索索的从枕头下摸出她藏了很久的刀塞在我手里,模糊不清的尖笑着让我朝着她的喉咙划去,我吓傻了,任由她的手带着我的手划向了她的脖颈间,血喷了出来,粘粘的,腥腥的,温温的。

最后一瞬间,母亲只留下了一句清晰的话:“诺儿,我死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什么也不要再记得,什么也不要再知道,什么也不要再听。

如意静静的听我说完,拿出手绢擦去我脸上的泪,轻声道:“都会过去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我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下如意。

父亲开始许久不再回家,他也不再敢和乌初烟住在一起,我听说,他在酗酒、赌博,成日成夜的做一切能醉生梦死的事情。

生意越来越烂,荒井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即便是乌初烟不梦游了,血迹还是在增加,家里闹鬼的传言越传越真,仆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

我真的不曾想过,父亲会崩溃的这么迅速,也是吧,祝馨儿和我娘的死多多少少都因为他,就算不是完全因为害怕,压抑许久的愧疚也足以让人垮掉。

我连跟他说这些的机会都没有。

如意走了之后,我又开始了一个人单独居住的日子,书仍是看的,虽然我爹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放半点心在我身上,可是除了念念书读读字,我也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乌初烟来看我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每次来了总是会竭力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和我聊上几句,就如同之前的苏瑾言一般,倒是苏瑾言,很少再出现在我面前,偶尔碰到,他也多会犹犹豫豫的避开,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我很想和我爹好好聊一聊。

可是他一直都不给我这个机会,一月之中,他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即便在,大部分时间也是烂醉的,醉梦里,他反复念叨着祝馨儿和我娘两个人的名字,他念叨的很放心,因为傅家的仆人基本上都已经走光了,没有人再来听他的醉话。

寒冬的第一场雪降下来的时候,父亲终于难得待在了家里,他也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女儿。

雪映月,天地白,傅家空荡荡的庭院里荒凉的像个雪坟墓。

我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欢喜的,多久了,我都没有和父亲一起像现在这样围着一个小炭盆烤火,虽然,父亲手里的鸦片烟熏得我头脑昏昏欲睡的一直打瞌睡。

或许是注意到我适应不了鸦片烟的味道,父亲恋恋不舍的吸了几口之后便把烟具丢弃在一旁,慈爱的招揽我坐在他跟前。

“诺儿,最近过的好不好?”

我贪恋着他难得的清醒和温情,违心道:“很好。”

父亲有些疲惫的笑笑,附和道:“那就好。”

安静了一会儿,父亲忽然问道:“诺儿,乌初烟对你好吗?”

我依旧回答道:“很好。”

“那就好。”

我看着炭盆里上方微微扭曲的空气,心里有些怀疑我和父亲今晚的聊天会不会一直在“很好”、“那就好”两个词之间度过,或许,我应该聊些让他开心的事情,可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开心呢?

生意?早就一塌糊涂了,他肯定不会愿意提的。家里,更不要说了。

“诺儿,想你娘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父亲忽然抛出了一句和如意之前一样的问话。

我疑惑的盯着他的脸色,很想看出他希望我怎样答。

父亲叹口气,不再等我的回答:“想你娘了吧,当初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害了祝馨儿,害了你娘,也害了你,诺儿,你恨我吗?你也该恨我的吧。”

莫名的,我有些怕父亲现在的口气,忍不住脱口打断道:“这些都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了,”父亲梦呓般的重复着,眼神忽然定定的盯着墙上的某处,口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虚浮的有些孱弱:“没有过去,没有过去,诺儿,你不知道,你娘和祝馨儿经常来找我,尤其是祝馨儿,她就在乌初烟身上,有好多次,她都附在乌初烟身上怪我害了她,害了我们的孩子,诺儿,爹没有疯,你相信爹的,对不对?”

父亲的口气越来越慌张,眼神里的恐惧再也隐藏不住,我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想安慰他,却听到门“吱嘎”一声开了,回过头看去,是乌初烟提着一壶热水进来了。

再回过头看父亲时,他已是面色如常,方才的慌乱丝毫都不见了,乌初烟也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的一样,和我们稍稍聊了两句嘱咐父亲早些歇息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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