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8)

作者:写文的瓷儿媚 阅读记录

我倒是真没有想到,苏瑾言那双满是厚茧的手居然也像我娘那样灵巧万分。

跟着苏瑾言到喜堂的时候,乌初烟正微垂着头任由喜婆牵引到我爹身旁,我拨开众人走到他们两个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爹,娘,诺儿祝你们白头偕老。”

我爹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大概以为我是来捣乱的,听到我的话欣喜的不得了,俯身慈爱又心疼的揽着我道:“诺儿,你真是我的好女儿,爹爹最近总是对你发脾气,委屈你了。”

乌初烟薄纱下的面容也放松了很多,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方才还一直紧绷的神经猛地一下松弛了,算起来她大概也只比我大十岁吧,十九岁的年纪里给别人做继房,还顺带着有了一个顽劣不堪的女儿。

当我趁着他们拜堂的吉时悄悄退到宾客之外的时候,苏瑾言没有再拦着我。

我偷偷的溜进了祠堂里,紧紧地关上门,点了一根香烛在摆满灵位的供桌上。

这么隆重的日子里,爹爹居然都没有想着祭奠一下祖先亲人,他忘,我可不会忘,更何况我娘的灵位也在这里。

祠堂里光线很暗,没有一丝风,却又凉的渗人,烛火忽高忽低的摇摆不定,乍一看,倒好像是有人在旁边吹动似的。

香烛后面伫立着几排整齐漆黑的灵位,被烛火一照,浓重的影子重重叠叠相互交错,让人有些看不清后面的灵位。

跪拜用的蒲团很柔软,我躺在上面原本只打算小憩一下,不知不觉中却睡着了。

梦很长,扭曲血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我在梦里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的割着一个人的脖颈,喷溅而出的血液浸透了我的衣服,黏黏腻腻的贴在肌肤上,像蠕动的蛇鳞一样令人恶心。

耳边没有惨叫声,只有尖利的狂笑声,刺得人耳膜生痛。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香烛也早已燃尽,连一丝蜡油都没有留下。

我咕噜一声从蒲团上爬起来,镇定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侧耳听外面的动静,门外喧嚣的乐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响着,其间夹杂着些许宾客相互道别的声音,喜宴应该是接近尾声了吧。

手腕上的珊瑚手镯冰凉凉的,我把它摘下来攥在手里,心里忽然莫名的有些疑惑,我记得,这个珊瑚手镯价格并不算低,至少能抵得上苏瑾言做护院一年的工钱,为什么他要花这么一笔钱给我买东西?

讨好?

绝对不可能,讨好我能有什么好处。

关心?

拉倒吧,谁会关心我!

我狠狠的用力把珊瑚手镯扔到供桌下面,确定黑暗里传来“咚”的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祠堂。

傅家的仆人很多,但却基本没人敢过问我的事,也没有人敢自告奋勇来伺候我,之前能在我身边待上十天半月的,差不多都残废了,有被火烧的,有折断手脚的,有双目失明的。

傅家的钱也很多,所以即便是我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在银子的遮蔽和抹煞下,也只是得到了顽劣的恶名而已。

再次回到后厨的时候,我玩过的大青鳖和木盆还在原地分毫未动,隔壁忙忙碌碌的仆人们偶尔过来取东西,看到我也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举着烛台在地上翻找着白天被我砍掉的鳖爪,寻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正在我失望的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眼前昏暗的烛光下忽然出现了一双绣着淡色菊花的鞋子,我不耐烦的抬头道:“谁啊,没看到我在找东西吗,挡什么道!”

“你是在找这个吗?”

白皙柔弱的手掌在我面前摊开,蜷曲的鳖爪静静的躺在上面。

向上看去,那张脸似乎很熟悉,一时之间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懒得再想,我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是谁?”

“如意。”

如意?很熟悉的名字。

我豁然想起来,是她,三年前我娘濒死之际来救治的那个女大夫,我记得那时候她来之后我娘的病的确好转了很多,之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我也一度以为我娘会完全复原,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娘还是亡故了。

只是,如意现在为什么又会回来了呢?我家里也没有病人,更何况今天是我爹新婚的日子,似乎没有理由请她来。

算了,这些事情关我什么事,我从她手上拿起鳖爪,转身跑回木盆前。

“你娘死了?”

“死了,三年前你走没多久就死了。”

我随口敷衍着,拿起水盆里的大青鳖异想天开的想把那只爪子重新接上去,也许,可以找些针线来缝上去?

一不防备,对我恨极的大青鳖探出头来张口咬住了我的一根手指,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睁睁地看着有红色的血丝从鳖口渗了出来,可是任我如何扯拽大青鳖就是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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