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钥匙的梦(27)

作者:[日]辻村深月 阅读记录

大婶送水来的时候我们点了餐,两人漫不经心地聊了一会儿电视的话题。我指着荧幕上的女人说「那个人绝对有整型」,阳次觉得好笑地点头同意:

「对啊,绝对有。真是糟糕呢,听任经纪公司摆布,言听计从地去整什么型,以后可想而知。那家伙的演艺生涯也不长了。」

我觉得电视的声音有点大。拉面先送来了。筷子不是卫生筷,而是像吉野家那样,从筷箱拿的那种。阳次看到这种的,都会高兴地说:「真环保,很有心呢。」

我看见一个男人走进店里,对大婶说了什么。

男人看着我这里,和我对望了。我觉得好像看到男人在眼中注入了类似力道的东西。我心头一惊,却不知道为什么吃惊。瞬间,我做出的反应是把手伸向帽子。我今天第一次发现适合我的帽子。我就像要守住它似地,把手盖在上面。

阳次注意到,看我说:「怎么了?」下一瞬间怒吼响起:「柏木!」

是阳次的姓氏。

男人们涌入饭馆时,阳次怔住,我则按着帽子。我不知道总共有几个人。一个男人喊道:你逃不掉了!

拉面才刚送来,在眼前冒着蒸气,散发出味噌的香味。

我按着帽子发抖。

放开我!住手!阳次大吼大叫,但身体被按住,前后左右被魁梧的男人包围,声音也跟着像呼吸被剥夺似地越来越小。阳次挥着手,翻转过来的拳头击中一个人的脸。「叩」的一声,被揍的男人脸色骤变。

阳次又试图挣脱逃跑。大概想丢下我,自己一个人逃。

「……你是浅沼美衣吧?」

后来进来的男人抓住我的手臂,用喘息的声音说。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摘掉我的帽子。「是的。」干透了的唇间自然地吐出声音。

杀人嫌疑、

柏木、

嫌犯落网、

逮捕、

你逃不掉了。

嘈杂之中,我的耳朵捕捉到「杀人」两个字,陷入绝望。妈妈果然还是没能得救。

那一天我正在洗澡。

我在洗头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和尖叫,吓了一大跳,打开浴室的门叫:「妈?」但尖叫和声响仍持续着。

「美衣!」有人叫我。

我满头都是泡沫,没办法立刻出去。我急忙冲掉泡沫,光着身体跑过短短的走廊进入客厅。水滴从身体滴落地上,从头发飞溅到周围。

地板上,母亲身体前屈,以祈祷的姿势跪地,肚子底下流出血来。我瞪大了眼睛。母亲按着侧腹部,身体鲜红得难以置信。我惊吓得比电视剧还要夸张。因为电视剧里的血没有这么多。

菜刀就掉在母亲身旁。刀刃的表面反射出光线,近乎刺眼,血就像油似地化在上头,光亮闪烁。

阳次站在那里。

我听到母亲以细微的声音呻吟着。她还有呼吸。

阳次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母亲。他肩膀上下起伏,猛烈地喘息。我看见他的手臂随着呼吸猛烈地上下颤抖,上面沾满了血。

阳次的眼睛从母亲身上移开,头一次望向我。这是我们两星期以来第一次见面。我的背冰冷地挺直,水滴仍不停地从头发滴下。

「我说你啊……」

阳次发出来的声音意外地沉着。他看我,眯起眼睛,不高兴地说了:

「至少也该穿个内裤吧?」

我全身赤裸。吞口水的时候,沉重的声音甚至传进耳朵和脑袋深处。

我心想得快点穿上内裤。头发还湿着,只洗了洗发精,还没有润丝,身体也没擦干,但我先穿上了内裤。

阳次在翻母亲的皮包。母亲已经一动也不动了。

「美衣,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我呆呆地看着在眼前被捕的阳次,被抓住的肩膀一次又一次地被摇晃。一想到有人会保护我,我顿时浑身虚脱,抓住扶着我的男人手臂。一想到可以回去社区,一想到母亲已经不在了,泪水夺眶而出。

「我好怕。」

我喃喃说。

「我好怕。真的好怕。」

芹叶大学的梦想与杀人

通缉犯推落女子?

五日清晨六点二十分左右,警方接获民众报案,有一女子倒卧在岩手县盛冈市内的爱情宾馆停车场。女子为群马县高崎市一所私立高中的美术教师二木未玖(二十五岁),警方研判应是由宾馆的紧急逃生梯摔落。二木面部骨折,意识昏迷,伤势严重。据报案的管理员表示,曾听到疑似现场的逃生梯传来男女激烈争吵的声音,此外二木的脖子也有被用力掐住的伤痕。与她一起的男子应是伤人后直接逃逸。

上个月二十五日,芹叶大学的工学院教授坂下元一(当时五十七岁)被发现陈尸于校内,嫌犯羽根木雄大(二十五岁)因弃尸嫌疑遭到通缉,伤者二木就是嫌犯羽根木的前女友。岩手县警方认为二木的坠楼事件可能与嫌犯羽根木有关,正展开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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