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1)

奚平抓住话茬,挥起屎盆子就往他爹头上扣:“我要早知道您老捧的是情客姑娘,那天无论如何也不能亲自上台,帮着将离跟您打对台啊!”

侯爷昨天晚上刚因为去醉流华给夫人跪了半宿,差点没跪出老寒腿,被这赃栽得眼前一黑——倒霉孩子坏出花来了!

“给我将这逆子抓进马厩里,打劈了他!”

一墙之隔的小路上,董府的马车辘辘地走过,听见了侯府家丑的老车夫失笑道:“嘿,您听见了,是永宁侯家的。”

但马车里的“大少爷”毫无反应,仍是一下一下地敲着车门。

敲击声均匀而机械,打在微潮的木头上,发出阴森的闷响。

笃——笃笃——

“少爷?”

笃——笃笃——

车夫觉出不对劲,停了车:“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啊?咱们就快到家了。”

笃!

敲门声戛然而止,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永宁侯府院里还隐约地响着喧嚣。

车夫慢腾腾地转过身,似乎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车门上,然而还不等他拉门,那车门便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车夫一下没坐稳,掉了下去,紧接着,一大堆白纸钱从马车里飞了出来,索命鬼似的,见活物就扑,劈头盖脸地糊到了车夫一身。

纸钱上满是血字,写的是一行生辰八字。

扑鼻的血腥气冲天而起,车里传来一声嘶哑的嚎叫:“起棺椁,两棚经——”

诡异的纸钱不住地往老车夫皮肉里钻,沾哪哪烂。

车夫身上仿佛长满了白癣,惨叫着满地打滚,却又把更多的纸钱滚到身上,溃烂的皮肉上很快爆开一朵一朵暗红的花,老车夫整个人烂桃子一样,往外流起汤来!

丹桂坊宁静的夜色被这哀嚎声劈碎,南街的风灯成片地亮了起来,惨白的蒸汽染了血色。

奚平刚要翻墙进内院,听见这动静,他骑在墙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街上滚的那团白的是什么,只看见纸钱仍不断地从马车里往外飞,无风自动,快将整条街都占满了,心里还纳闷:哪来这么多蛾子,看着怪恶心人的。

然后他就看见那些白纸钱互相纠缠着,聚拢成有头有脚的人形,迈开“脚”,往有门的地方“走”。

“纸钱人”碰到门,就轻轻拍打门扉,一边拍,身上的纸钱一边簌簌地往下掉,悄无声息地贴附在门板、门缝里。

笃——笃笃——

大半夜的惨叫声惊动的不止一家,很快就有守角门的门房拉开门缝,自以为隐蔽地往外张望。

可是哪怕是一条瞳孔宽的缝,也足够让纸钱钻进去了。

第一个拉开门缝的门房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是路灯炸了喷出来的浓烟,正要喊人,一张纸钱就从打开的门缝里掉了进来。

门房低头看清那玩意,骂了声“晦气”,打算用脚将它踢开。纸钱却猛地从地面飞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了他的脸!

门房顿时像被迎面泼了一碗滚油,大叫一声仰面倒去。门一下从外面被撞开,更多的纸钱一拥而上,将那门房整个人吞了下去!

目睹了纸钱骗开门到“吃人”全过程的奚平惊呆了。

这时,马车里的纸钱终于都飞空了,写着“董”字的马灯昏昏地晕开,照亮了半开的车门。

奚平循光往里瞄了一眼,脑子里刹那间涌起了他这辈子听过的所有污言秽语。

只见一个男人……男尸端坐在马车里,脸上大片的溃烂和尸斑面具似的扣在五官上,让人一时看不出这位生前是谁,那张斑斑驳驳的脸此时正对着奚平!

男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死鱼般的眼珠朝他转去,似乎是想冲他笑,嘴角往上哆嗦了一下,又挤掉了脸上一块皮,嘴里还荒腔走板地唱道:“停灵……七天整,大道通天送归程……莫徘徊,一世……悲喜似泡影……往西行……往西行喽……”

此情此景断然不是阳间风物,奚平脑浆都凝固了。

而这时,侯府的角门也响了!

他看见那些飞蛾似的纸钱在他家门口堆了三尺来高,垂涎着院里新鲜的血肉与活人,正在敲他们家的门!

“别开门!外面……娘的!”奚平情急之下喊劈了嗓子,忘了自己还挂在墙头上,大头朝下就栽了下来。

“少爷!”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帮人围住了,方才还要“打劈了”他的侯爷捋着他的后背,连声问道:“摔着没有?磕哪了?磕着头了吗?看见什么了……爹在这呢,不怕不怕——乐泰,快叫人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什么人大半夜瞎嚷嚷还敲门?”

管家吴乐泰刚应一声“是”,奚平就扑棱着摔晕的脑袋一跃而起。

priest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