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17)

“啊,喝过一次,也没味,跟泡了三四水的茶末子似的,就是个贵,后来他们再叫我就懒得去了。”奚平道,“师父,怎么了?”

“既然不好喝就别再碰了,”支修没细说,只道,“那是灵石瘴,损道心,对修行有害。”

他这次连纸条都省了,直接打了个指响。

庞戬眼前一花,空中冻雨迅速凝结出“雪酿”两个字,在他眼前一闪,又重新崩成碎冰渣落地。

庞戬目光如电,一息之间,他从无数船体中穿过,精准地锁定了那金贵的降格仙器。

与此同时,阿响听奚平说:“天机阁的人到了,你装害怕一点,不要好像他们是你叫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庞戬锁定不动舱的刹那,两个邪祟的灵感同时被触动。老泥好像一盆污水,当场“泼”在地上,转眼渗进地板里不见了。白脸则回手朝虚空中一抓——原来“不动舱”的舱门就在他身后!

阿响见机很快,将转生木揣好,她就地抱头蹲下,口中叫道:“救命!有妖怪!”

眼看那白脸男人就要顺着船体和降格仙器之间的缝隙钻出去,下一刻,他却正好跟穿墙进来的庞戬撞了个满怀!

白脸倏地一僵——他下巴上顶上了一柄符咒枪。

“哟,什么好日子,”庞戬笑道,“一大早有人投怀送抱?”

白脸那双诡异的眼睛里立刻泛起惑人心智的波纹,庞戬的目光已经来不及躲闪。

旁边阿响被摄过一次魂,见这位蓝衣大人也中了招,正犹豫着要不要跳起来叫喊一声,就听庞戬疑惑地问道:“就这?没有别的花样了吗?”

白脸:“……”

阿响又默默蹲了回去。

“哪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邪祟,” 庞戬面无表情地扣了扳机,“毛还没齐,也敢来金平闹事。”

符文直接镀在了那张白脸上,进而向全身蔓延,那白脸男人好像成了一只被蛛网裹住的大白蛾。

与此同时,几个蓝衣联手从水中拉起一张布满符咒的大网,捞鱼似的,将化得不成人形的老泥兜了出来。

庞戬反手将符文抢插进后腰,伸手扯过“大白蛾”:“带回镇狱,搜船!”

他话音没落,一张来自支将军的字条险些拍在他脸上:“小心铭文。”

庞戬登时一惊,就见那白脸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胸口有什么雪亮的东西一闪。庞戬来不及细想,蓦地将人一抡:“闪开!”

那白脸人高马大,竟被他扔一颗小石头似的单手抡上了天。与此同时,庞戬摸出一把伞,伞面在他掌中无限扩大,几乎将大运河中所有船和人都罩在了其中。

大伞笼罩下的人们只觉头顶一黑,还不等看清什么飞上去了,只听一声巨响。

凌厉的二等铭文将白脸炸成了碎末!

巨伞的伞骨齐刷刷折断,撕破的伞面软绵绵地落下来,运河水掀起了比方才水龙经过时还剧烈的浪,天上下了场血雨。

网中的“老泥”已经找不着嘴在哪,竟还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道:“古凿岩居人,一廛称有产……虽沾巾……覆形,不及……不及……贵门……”(注)

他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摊僵硬的石灰。

一双凸起的眼正对着阿响的方向,脸上模糊的五官像小孩子信手捏出来的,阿响心像给什么揪住了,下意识地攥住了怀里的转生木牌。

然后“噗”一下,成了真泥的“老泥”裂开了,化作一把石粉,落进了涛声依旧的运河水中。

奚平猛地从眉心的画面中挣脱出来,睁大了眼睛:“师父……”

支修不用看,也能猜出那边是什么情景:“死了吧?”

奚平刚才只是觉得好玩,像赌场里跟不认识的人打牌,对面两个歪瓜裂枣被他当成了游戏对家。牌局终了,他正准备抖一抖嚣张气焰、说几句得意话,对方却突然给他表演了个粉身碎骨。

他孤独地被撇在了胜利的牌桌上,血肉糊了一眼,懵了。

支修缓缓说道:“我朝对邪祟用重典,一旦抓住就是入狱搜魂。搜魂刮骨三分,不死也得傻,因此他们有机会就会自尽。这些年天机阁的仙器更迭了一茬又一茬,依旧赶不上他们花样百出的求死手段,没办法。”

奚平一时有点茫然。

话本里的坏人总是形容猥琐,五毒俱全。凡是上法场前狂呼大笑的必是英雄。他年幼时与祖母听戏,吵着嫌千篇一律,老祖母就说:“不是话本先生不出新意,你想,那作恶的既是为了私利,干什么自然要先掂量得失,账算得多了,可不就成了小人么?为忠义赴死,骨头里有股英雄气在,哪怕人成了泥,精气神也是要散出来的。肉身自有男女老幼高矮美丑,气性却都长一个样,你可不见了就觉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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