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25)

奚平没用手碰,还不太熟练地隔着一层灵气,从芥子里抓出白玉坠,险象环生地放在了庄王手里。

玉坠碰到人,那豆大的雪莲竟缓缓地绽开了,庄王顿时觉得一股清风从他身上扫过,连日来胸口的闷痛消减了不少。

白令像怕惊了那花瓣似的,放轻了声音:“这是传说中……林炽大师亲手雕的护心莲?”

“对,师父命我下山前在飞琼峰捡几样仙器带走,我看见这个就讨来了。这玉在飞琼峰吸了一百多年灵气,都腌入味了,哪怕没有修士催动,也够它开一百年了。带在身上能祛病除秽,百毒不侵……反正喝上三斤加料的雪酿什么事也没有。”

庄王听见“雪酿”两个字:“南郊厂区的事,是支将军告诉你的?”

“嗯。”奚平一点头,好像并不太关心这些事,他快得有些不自然地把话题揭过去了,又低头从身上翻出一沓厚厚的符纸,“还有这个……哎,不对。”

他翻了翻,见不小心把画废的也掺进去了,又往外扒拉出一多半:“你可着上面的用,上面这几张是好的,下面的多少都有点问题,不过反正也有点效果。”

白令看了看:“都是避尘符咒啊。”

“我现在就练会了这一个。”奚平抱怨说,“我师父除了剑,其他都不靠谱,扔给我一本符咒典让我自己查,说得就跟查《说文解字》似的一翻就会,哪那么简单啊!”

庄王将那护心莲握进手心里,一时间,他竟仿佛隐隐有些局促,说道:“我身边有白令,不缺符咒使。”

奚平想也不想地说道:“那不一样,这我画的。”

好像“他画的就是比别人画的有意义”是什么不言自明的真理。

庄王哑然片刻,扶额笑道:“还长了什么本事,挨个拿出来显摆吧。”

“还有琴。”奚平说着,勾了勾手指,好像有根隐形的琴弦,发出了清越的响声。

白令说道:“飞琼峰果然底蕴深厚,这是什么法宝?我倒孤陋寡闻了。”

“这叫‘骨琴’。”奚平没多说,“三哥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啊。”

庄王怕了他的曲子,忙道:“不忙,先用膳,吃饱了再弹。”

本以为他吃饱喝足能忘了这码事,谁知奚平今天打定了主意要登台献艺。庄王也不知道支将军给这货一把琴是安的什么心,只好将耳朵豁出去了,调整了一下状态,洗耳恭听余甘公的大作。

然而奚平却没弹他那些不知所谓的浪曲,坐下来手指轻扣,他拨出了一首《空明安神咒》。

庄王听着,他那“骨琴”应该是一把有疗愈作用的仙器,琴声平和沉静,越过王府院墙,传出好远。寒鸦与麻雀在南书房外落了一墙,看见奚平就哈气的黑猫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了,在书房找了个角落,竖着耳朵卧下。

中间琴声停顿片刻,几乎快要入定的白令回过神来,见奚平冲他竖起一根手指。

庄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撑着头睡着了,毫无心事似的。

白令轻手轻脚地上前,把人放在小榻上,盖好被子。

安神咒又响了下去。

阿响——魏诚响在天将破晓时,来到了南郊大火烧过的废墟里。沿老鼠巷口原址,往南走了五十步,掀开一块焦烂的木板,果然找到了一个荷包。

包里是满满一袋蓝玉。

她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荷包上蓝光一闪,隐没在了她手心里。魏诚响背上行囊——里面装了两块牌位、一块转生木牌、一打杂合面饼、一把零钱……与一张没开奖的金盘彩。

然后她往渡口走去,一艘小船在那等着她。

船上已经挤了五六个衣衫褴褛的人,都是青壮年,都是在南郊大火后无处可去的,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茫然麻木。

撑船的正是那日在火场废墟上击板而歌的老乞丐,长篙一摆,小船划开水波,像是要载着这一船人过那人鬼交界的忘川去。

驶过渡口换蒸汽船,蒸汽船上下来一个接引他们的人。

魏诚响目光一扫,就见好几条差不多的小船停在旁边,就知道像她一样被这群邪祟招揽的不止一船人。

蒸汽船上下来的接引人跟每个上船的静默施礼,轮到魏诚响的时候,那接引人对上她的目光,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像有个生魂混进了死鬼堆里。

魏诚响不躲不闪地冲他一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大火不走,蝉声无尽。”

接引人愕然道:“你是……”

“老泥殉道前,正在与我家太岁谈灵石的事,不料突遭蓝衣搜捕。”魏诚响隔着包裹,紧紧地抱着怀中两块牌位,那牌位是她的血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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