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4)

一天之内,两次被人间行走点名召见,奚平简直怀疑有人往他们家祖坟里插了根号炮,不然哪冒的这么多青烟?

天机阁第二次上门,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清早态度还很慈祥的赵誉仿佛不认识他了,公事公办地将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跟谁说了几句话都一一盘问过来,让旁边一个御林军事无巨细地记了,一会儿要对照着挨个找人查证。

那银腰带的庞都统双眼刀子似的,从他身上刮了几个来回,好像要将他五脏庙门都剖开审视。

奚少爷是个顺毛驴,不舒服准尥蹶子,尤其这个姓庞的方才还将他从墙头上掀下来过——于是他面无表情地以目光回敬,挑衅似的直视了庞都统的眼。

庞戬被他一瞪,却笑了。

这看起来挺不好惹的男人居然长了一对笑眼,和颜悦色地问道:“世子与那两位死者熟吗?”

奚平:“王思笃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董子瑞不熟。”

“董大人府上的郎君生的丰神俊秀,在国子监读书,从不和这些不肖的东西厮混的。”永宁侯适时地插了话,又指着奚平道,“我总说,但凡这孽障能有人家一分,让老朽少活几年都行,谁知……谁知董家竟能遭这种祸事!都说他家大郎今年十拿九稳是要入仙门的……唉,这岂不是要坑死爹娘吗?”

孽障奚平把眼皮一耷拉,在眼皮遮盖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董氏家风清正,董大公子是正人中的君子,从来不到处鬼混……人家只不过在城外养了个“红颜知己”而已。

说来也巧,一看今年要大选,该红颜就在年初吹了场风,识相地香消玉殒了。

据说董公子为了她,可伤心坏了,足足戴了三天的白玉发簪寄托哀思。

除了日常做作的侯爷,奚平也没见识过什么正经娇花。反正他想不通大活人是怎么让一场风吹凉的——金平冬天又不冷。

他倒是觉得另一个版本听着更可信:据说那红颜是被一碗打胎的虎狼药送走的。

不过他听出他爹这是把他往外摘,便管住了自己的嘴,没贸然拆台。

赵誉不动声色地顺着永宁侯的话叹道:“确实可惜。”

庞戬却压根没听见似的,仍是盯着奚平,问道:“可否探探世子的脉?”

随便探,奚平伸出手,心说,还能探出喜脉不成?

两根布满薄茧的手指虚搭在了他脉门上,接着,一股极细的热流顺着经脉流过了他四肢百骸,奚平激灵一下。

永宁侯眼角的笑纹立刻平了,沉声道:“尊长,我儿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庞戬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年轻人玩心重,没事老熬夜吧?气血有些虚。”

侯爷神色微松,却听庞戬又说:“不过我也是个半吊子,世子今天毕竟是与一车尸毒擦肩而过,稳妥起见,还是请世子跟我们回天机阁住上一天,彻底检查一遍保险。”

这算什么意思?

是检查还是调查?请人还是拿人?

侯爷脸色瞬间结了冰:“昨天画舫渡口,不少人都与尸体打了照面,据我看也都没什么事。小儿顽劣,便不去叨……”

奚平几乎跟他同时开口:“那行吧,什么时候走?让带小厮吗?”

侯爷:“……”

几道视线一起落在被永宁侯拦在身后的奚平身上,奚平就跟个听不懂好赖话的二百五似的,一点也不明白“去天机阁”是什么意思,还满不在乎地对侯爷说道:“爹,让我去呗,我还没去过天机阁呢。”

“胡闹!”侯爷转头呵斥,“天机阁是玩的地方吗?”

“住一宿怎么了,我又不尿炕。”

侯爷气得胡子都打了卷。

奚平就说:“我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僵……那董兄不知道为什么冲我抛媚眼,浑身起鸡皮疙瘩,晚上睡觉非做噩梦不可。您就让尊长们把我领走吧,去天机阁沾点仙气也能壮胆。我带号钟过去,保准不给尊长们添麻烦……铺盖卷用自己带吗,尊长?”

庞戬笑了笑:“总署里有客房。”

奚平听了这话,不等侯爷出声,就擅自一锤定了音:“好嘞,我这就叫人收拾东西去!”

永宁侯府就这么一根独苗,打小就是个混不吝,打不服,劝不住,软硬不吃。

平时侯爷拿着棍棒家法撵他,他愿意跑两圈,那纯粹是给他爹面子,顺带帮他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真打定什么主意,谁也管不了。

开口答应完,奚平根本不看侯爷阴如锅底的老脸,雷厉风行就叫人收拾了行李,乐颠颠地上了天机阁的车。临走,他还没心没肺地从马车里探出头,冲侯爷挥手:“爹,明天晌午我回来吃,给我备点硬货啊!三殿下那除了汤就是粥,我这一天都没吃饱!”

priest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