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90)

而这里独独没有奚平。

支修一边放出问天,告知庞戬此时东海的大概情况,一边皱起眉:他那徒弟好歹是个有灵骨的半仙,怎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时,他的神识在浩瀚的大洋中扫到了一个小小的活物。

魏诚响抱着一截浮木,在漩涡的罅隙里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开了灵窍,她体力是够的,只要警醒一点躲开漩涡中的剑气,在这里飘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她的心与身一样,在沧海横波中不辨东西,而她本以为会来指路的那个人消失了。

忽然,魏诚响眉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她猛一抬头,看见个穿着灰色旧长衫的男人御剑而下,烟云似的落在她面前。那古朴的长剑上记满了经年的旧伤,剑上的男子背着光,五官看不分明,甫一落,却连返魂涡的气焰都压了下去,横冲直撞的剑气轻轻擦过他荡起的衣摆,乖顺地环绕在古剑周围。

魏诚响略微睁大眼,这位灰衣仙尊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修士都不一样。假如真如她年幼时的想象,世上有能实现凡人一切愿望的神仙,想必就是这般模样。

然而魏诚响没有许愿,她紧紧地扒住木板,后背弓起来,戒备地盯着那灰衣仙尊。

她篡夺了手刃仇人的力量,自不量力地去抓了命运的缰绳,就没资格朝仙人许愿了。

她已经不是凡人,是邪祟了。

仙尊却好像并没有看出她的不妥,只是很和气地问道:“小姑娘,我向你打听个人可使得?”

“谁?”

“那个在转生木里一直和你说话的人,他现在何处?你能联系到他吗?”

魏诚响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的,他是什么身份?

她不由自主地将大半个身体往海水下沉去,只露出鼻子以上,干巴巴地说道:“太岁自有去处。”

“他不是什么太岁。”灰衣仙尊说着,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也联系不到他了?也是,他但凡有办法,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海里。”

魏诚响听了这话,鼻子无端一酸,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然而那灰衣仙尊的目光随即落在她的左脸上。魏诚响一惊,本能想将脸遮住——她左脸从眼角到下颌,有一道泪痕似的伤疤,是灵窍开太急落下的。要不是她夜以继日努力,睡觉都不忘含灵石,几乎将前辈给的一袋蓝玉尽数生吞下去,受的损伤恐怕还要更重。

“半仙之体的强韧远胜过凡人,只要不致命,普通的刀剑伤都能慢慢恢复,除了开窍伤。那会伴随你终身,除非你将来能顺顺当当地筑基。”灰衣仙尊缓缓说道,他虽然御剑悬在半空,却不知为什么,丝毫没让人感觉到他居高临下,“只是那一步比开窍更难。”

魏诚响破罐子破摔,粗声粗气道:“不错,我就是个邪祟,你要收了我么?”

灰衣仙尊的目光很温和,甚至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悲意,他问道:“你知道什么叫‘窃天时’吗?”

魏诚响什么也不懂,无知无畏地摇了摇头。

“那我收你做什么。”灰衣仙尊说道,“秋虫虽然过不了冬,但一放悲声,即有回响,一呼能有百应;可走上茫茫仙路,你就只剩下自己了。孩子,等你长大了,不会后悔吗?”

魏诚响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才不后悔,我把我的仇人们都杀了!”

灰衣仙尊似乎笑了:“好吧,相见是缘,我送你一件东西。”

魏诚响没来得及反应,那仙尊就弹指打出一道光,没入她眉心。少女往后一仰,只觉自己眉心多了一卷书,她一闭上眼就能看清书上的字,随心能翻页。

她惊奇地翻开,见那书里讲了修行品级怎样分、如何调用灵气、符法铭三大体系都是什么等等……这是世家子弟们牙牙学语时就知道的常识,却都是魏诚响闻所未闻之事。

她如获至宝,不由自主地从水里浮了起来。

灰衣仙尊道:“再深就是仙门典籍了,须得你自己去摸索,门规所限,我不能给你了。”

魏诚响阴差阳错走上了歧路,本质上却还是好人家的孩子,看出对方没有恶意,于是她也有礼起来:“多谢……多谢尊长,您也认得转生木里的叔叔?是来找他的?”

灰衣仙尊听了她这称呼,愣了一下,脸上浮起古怪的无奈,含糊道:“这混……唔,有些渊源。”

魏诚响说道:“他本来一直在的,可突然没了声音,我也很担心。”

“什么时候?”

“就海上起漩后。”

灰衣仙尊想了想,问她:“你能帮我个忙吗?”

魏诚响先是一点头,随后又道:“得是我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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