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46)

奚老夫人早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没读过什么书,奚平写的都是大白话,还图文并茂的。

比如他写道:“寺门前有青鸾白鹿乱窜,青鸾鸟不过半尺,尾羽长如披风。”

底下就附了一张活灵活现的青鸾图……就是画工糙了点,像只屁股上插扇子的鸭子。

庄王的嘴角翘了起来。

“寺内一应仆从都不是人,是灵石驱使的稻草人,唤作‘稻童’,可以引路、清扫院落、敲锣报时等等,只需将相应纸符黏在稻童脑后,即可驱使他们做事。等孙儿学会做这稻童,一定要给祖母做一群,要一对捶腿的、两个打扇的,还要再凑个戏班子。”

庄王笑出了声:“难怪外祖母偏心偏到胳膊肘,这小子,就是比我会哄老太太。”

王俭凑趣道:“要不怎么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呢,争宠这方面,殿下确实多有不及。”

白玉咫尺上,奚平拍完马屁,又点评了潜修寺的伙食,总体是很满意,只是遗憾道:“一日只供早晚两餐,弟子没有点心消夜。”

点评完吃的,他又说住的:“此处男女弟子分开两头,日常课业、起居都碰不到面,可惜、可惜!女弟子一人一院,男弟子因人数众多,两到四人住一院,孙儿在‘丘’字院,与两位同窗一起。”

“一位常兄,常太傅长孙,生得面圆似饼,待人很是热络,就是嘴碎,搬进来不到两刻,传了八个小道消息,仿佛喇叭成精。”

庄王心道:还有脸说别人嘴碎,我看你最该掌嘴。

王俭见他难得心情好,很有眼力劲儿地将他水杯满上,才提起壶,又见庄王脸上的笑容一冷,于是偷偷往白玉板上瞄了一眼。

只见奚平写道:“另一位姚兄是太史令之子,太子妃庶弟。这位兄台因得知与孙儿同住一院,吓得一晚上跑了七八趟茅厕,险些拉成面条。孙儿甚感愧疚不安,以后定要多多与之亲近。”

庄王手指捻过白玉石板:“太子内弟……”

王俭忙道:“自从承恩侯张氏获罪,东宫便越发低调。太子妃出身不高,那姚家更是谨小慎微。这回送到潜修寺的姚二公子在金平城一直默默无闻,想来不是什么张扬的性情。”

庄王“唔”了一声:“我知道,奚士庸那混账虽然在家讨嫌得很,出门在外倒也不用担心他受欺负……他能忍住了别给我惹是生非就不错。”

王俭笑道:“殿下放心,这回入选潜修寺的弟子里,大姓嫡系很少。除了四殿下、九殿下,便只有林氏一子。林氏是四殿下母家,想必不会与他争什么,九殿下年纪小,性情又柔弱,这回内门人选想来没什么悬念。四殿下为人处世周到,有他镇在那,其他人生不出什么大波澜。再说他在凡间与您交情甚好,想必也会替您看顾世子的。”

“甚好谈不上,周樨从小就知道自己要进仙门,不与我等凡人为伍,只是看在他母妃的份上,谁也不得罪罢了。”庄王一哂,“不过他倒确实不是个莽撞人……唔?”

白玉咫尺快写满了,奚平那话唠虽然意犹未尽,也只好就此收尾,问了全家安以后,他又在犄角上添了一句:“天机阁庞都统跟孙儿颇为投缘,还送了个半人半偶的小仆,此事说来话长,明日再同祖母细讲。”

“庞?庞文昌?”庄王看着“投缘”俩字一挑眉——难怪他们明明把奚平从备选名单上撤了下去,永宁侯府却还是接到了征选帖,“是他?”

“这位庞大人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软硬不吃,谁的面子也不买,多少大姓的人想巴结还找不到门路。”王俭道,“世子既然已经进了潜修寺,将来回来,十有八九是要入天机阁的。事已至此,若是投了他的眼缘……倒也不是坏事。”

庄王总觉得有点怪,庞戬那样孤狼似的人,听着不像是会送人“小仆”的。

不过话说回来,堂堂天机阁右副都统,捏死个把凡人跟一脚踩过蚂蚁窝差不多,应该也不至于对个小弟子使什么手段……吧?

“端阳时别忘了给庞都统备一份节礼。”

王俭答应道:“应该的。”

白玉咫尺上的小鱼自己游动起来,擦掉了上面奚平留的字和画,老夫人那边开始回信了。

庄王就放下咫尺,对王俭道:“楚国使臣今天到了。”

王俭忙坐正了:“为了火车的事?”

“嗯,陛下铁了心要铺陆运,大宛境内的几个迷津驻满足不了他老人家的胃口,这回打算直接通到楚国东衡。”庄王说着,神色冷淡了回去,那图文并茂的白玉咫尺似乎只能将他眉间霜雪驱散片刻,“东衡项家人离经叛道,倒是跟他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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