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536)

“那、那些都是什么?”

周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道。”

“什么?”闻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小青年岁数不大,腔调怎么跟潜修寺里引人入门的老修士似的,满口让人听不懂、后来证明也没什么用的经。

灵堂中的烛火不知为什么黯了一瞬,闻斐正好看见周楹眼睛里折出了异样的光,好像本该圆润的眼珠变成了多棱多面的形状。只一闪,不等他看清,那奇异的光又消失了。

周楹张了张嘴,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他没说,咽了回去。

闻斐皱起眉,更奇怪了——清净道要么有什么说什么,要么一言不发,怎么还会“欲说还休”?

“闻峰主,开灵窍可以是人为引导、有意练习,也有人是身在灵气浓郁之处,机缘巧合自然发生。”周楹声音突然轻了许多,他怕废嗓子似的,声音虚虚地吊在喉咙里,幸亏灵堂拢音,“但筑基就只有一种办法,吃筑基丹。”

闻斐一摆扇子,以密密麻麻的小楷写道:筑基是正式入玄门,体内有真元,本质与灵窍修士天差地别。要想将“真元”存在体内,便得炼化绵龙心这种能存储灵气的灵药质料。其实道理上,就算没有绵龙心,类似的东西应该也可以,只是我们丹道至今没找到更理想的材料,就看器道的天才们将来能不能炼出个“储灵金”来了。

“闻峰主说笑了,”周楹眉目不惊道,“以金铁为身,岂不成了螟蛉半偶?”

闻斐更稀奇了:这清净道不但会“欲说还休”,还会“话里有话”,怎么这么多戏?

他便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闲聊而已。”周楹说完,不再搭话了。

闻斐满心疑虑地离开主殿,路过刻满了门规的石碑,脚步微顿。玄隐山清规戒律几十上百条,约束的都是战战兢兢的小小弟子。

闻斐心道:去你娘的吧。

遂一脚踩上扇子,流星似的飞往锦霞峰去了。然而那香案后面阴森森的弟子名牌与周楹那句“岂不成了螟蛉半偶”始终如鲠在喉,闻斐落回自己山头,免了迎候的弟子们的礼,写道:绵龙心库存见底,恐怕一时供应不上,将筑基丹有关的典籍都给我找出来,我闭关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代替的。

主峰灵堂里,周楹一口血吐了出来。

方才“道”字话音没落,香案上就飞出一道天劫似的劲力,直接穿透肉身撞碎了他肺腑。周楹缓缓引着灵气修复伤处,侧耳向香案。

他听见香案迷雾后有无数嘈杂的声音,都是人声,说的都不是人话。

幸亏清净道也没有恐惧之心,不然灵堂里这动静能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也就是说,当年确实有两颗护灵丹。

闻斐毕竟修为还浅,沈白露看出他做了什么,不忍让他替自己挡劫,所以又炼了一颗护灵丹,只将他的心意随身带着,不料成了别人杀人嫁祸的工具。

闻斐那颗被赵泷吃了,那么没来得及升灵的沈白露亲手炼的那颗呢?

据说星辰海当年给出的指向是“情劫”,若只有李月兰,“情劫”倒也说得过去,可闻斐亲耳听见,司典在场,甚至可以说是主谋。

李长老好歹是上千岁的老人家了,“情”得未免离谱。

星辰海里的星石和心魔种形状很像……

玄隐山是月满真神的尸体,古往今来的修士都是道心的傀儡,人死后,真元回归灵山与天地,道心便如那些名牌一样,也融入了仙山。

月满之下,蝉蜕都是蝼蚁,蝼蚁自然无法撼动仙山,那么,成百上千年,无数蝼蚁呢?

奚士庸说银月轮“疯了”,器身在主峰,“月光”跑到了东座,这也难怪,毕竟三岳山是唯一一座有两个“月满”的仙山。

并蒂、双生、无心莲……这还真是三岳山的宿命。

第一张薄薄的问天抵达永宁侯府时,奚平只看了一眼,收起来没拆,只对奚悦道:“肉不行,这只太小了,吃不进去,你去找点羊奶调稀一点……啊奚悦你个败家不等天亮的东西!”

奚悦拿出一小块青矿石碾碎,就着清泉水喂给了还不大会咀嚼撕咬幼猫,看了看奚平:“问天……”

“哦,没事,不用看,跟庄王殿下要点东西,他还能抠门不给怎么的?好多还是我赚钱买的呢。”

这时,两人灵感同时一动,奚平朝花园方向看了一眼。

奚悦道:“峰主走了。”

“嗯,”奚平顿了顿,说道,“他有事。”

没事也不会久留,别说永宁侯府,丹桂坊……甚至金平城都放不下一个蝉蜕剑修。支修不自在,别人更不自在——奚平从来不记得永宁侯府的家丁下人们那么有规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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