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541)

老祖宗赐的东西肯定得随身戴着,玉佩上虽然沾着云天宫森然冷肃的气息,时间长了也习惯了。那甚至是他被关禁闭和自我禁闭的几百年中,身边唯一的活气。

偶尔,林炽也想,那句“前途无量”会不会是司刑长老一生中少见的错话,长老回忆起来会不会失望……不过应该也不会,圣人对他能有什么期望?

只是本能地,林炽伸手抓了一把,熟悉的气息却从他指缝间飞过,就此散了。

奚平眼神一冷,太岁琴音尖锐得像是要穿透人脑壳,剑气横扫出去,然后他一拽《去伪存真书》,将里面复制的无心莲花印甩得到处都是。

他修为有限,再加上莲花印是复制的,没法将境界比他高的大升灵神识直接拘出来,却也能把升灵们的神识刺得剧痛。

与此同时,方才让林炽闪开的林家人怒不可遏地出手,直指那拿铁索偷袭的,声音中灌注了灵气:“成何体统!”

林炽回过神来,镀月峰上所有兔头飞快移位成阵,团团围在奚平和林炽身边,喷出了一片云山雾绕的蒸汽,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只见一个李家人强行压下灵台动荡,冷冷地说道:“好厉害的邪祟手段,诸位看到了——金平防备森严,为何会被外敌入侵?为何他一回来就有贼人来偷袭?”

旁边一直作壁上观的周氏互相隐晦地交换了眼神,一个姓周的峰主迟疑着插话道:“师兄稍安勿躁,这倒也是气话,舆图即将被融化在地脉中,灵山仙气应该会散在四方,倒也未见得是私心……”

“自己偷谷子,看谁都是贼。” 奚平“哈”一声,尖酸刻薄之余,他也没忘了挑拨离间,“想偷舆图残杀同门的是李凤山不是我,看清楚点,爷没你们这帮不肖子孙。”

兔头只好又替他喷走一堆杀招。

果然,那姓周的不知名峰主听了这话,不动声色道:“但你飞琼峰有没有想过,没有玄隐山,四境铭法都会失效,到时候我大宛一片沃土,岂不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这话虽有指责的意思,却也将飞琼峰化为了自己人。

“伴生木本就是上古魔神之物,支静斋就是背叛了灵山。灵山为月满先圣而生,与现存蝉蜕息息相关,之所以在舆图面前这样无力,与飞琼峰叛逆脱不开关系。天谕有命,若实在没有办法,可先设法截断全国地脉,斩杀妖邪,令仙山恢复元气再说。”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不少峰主面露不赞同神色,连章珏也皱了眉。

“我听到的天谕没有那么激进的意思,截断地脉,百姓岂不……”

“师兄,你天谕没听全,短时间截断地脉,这一代人中确实会有些老弱病残受损,但这样可保千秋平安。否则这一代人是保全了,我大宛可能也就只有这一代人了!”

“师兄,是你解读过了。”

奚平压下翻涌的内息,远远地闻斐对视了一眼。

闻斐见他能应付,方才便没出手,混在一帮峰主里,假装自己也是一伙的,谁说话他都跟着高深莫测地点头。

这会儿,闻斐却悄悄扣住袖子里的转生木:“这帮人怎么没在一个调上?”

众峰主看似说的都是一件事,但细节和态度上却有微妙的不同。

奚平:“闻峰主没接到所谓‘天谕’吗?”

你是不是从来不做日课的,这位勤奋的前辈?

闻斐莫名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扇子扇得飞快,心道:作为剑神徒弟就会两招,一天到晚跟个邪祟似的到处复制神通,还有脸说别人。

“不,”林炽也通过转生木牌插话进来,“灵感被‘扎’得很疼,没入定也会感觉到。”

奚平便无声地问林炽:“‘天谕’这是出了道怎么解读都有道理的谜语?”

“并未,”林炽犹豫道,“在我看来只是告知了来龙去脉,李家人怎么中邪了一样。”

不……不是李家人中邪,奚平眼神微闪,心里冒出一个猜测:如果只是解读不同,人不会上来就这么笃定。他们看到的“天谕”很可能内容不一样。

为什么?

大家头顶的不是同一片天?

奚平走南闯北混黑市,对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气场异常敏感,此时一扫场中,立刻发现以内斗为传统的玄隐峰主们三言两语,已经隐约分出了阵营——同姓同派系的未必在一起,异姓的一定不在一起。闻斐那混在里面的“奸细”一下成了秃头上的虱子,分外扎眼。

不过闻斐毕竟是当过天机阁总督的老狐狸,十分沉得住气,微妙地挪了几步,面无异色地在场中成了个边缘人:“今日这格局不同于往日……”

奚平心里一动,隐隐触及到了什么:“哪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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