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574)

任凭是谁,家破人亡在即,也没法风轻云淡。姚启只是吓得拉几场肚子,这反应简直可以说是很有英雄气概了。

这回姚启和常钧是亲眼看见那些邪祟戴上灵相面具,变成他俩的模样走的,不需要子明兄那么“有先见之明”的脑子也能推断出来,邪祟肯定是要借他俩身份混入南矿。

同僚的修为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绝对看不出来,那些邪祟可不好比是毒蛇钻进了耗子洞?

而且这事完全就是因为他俩私自逃出南矿造成的!

常钧抱着头,感觉脖子快支不住乱哄哄的念头,他脑子里一会儿是南矿遭殃,平时一起喝酒磕牙的同僚死不瞑目,一会儿是自己被问罪,连累九族……

“不是的,洪正兄,”姚启听完他语无伦次的絮叨,指出,“我觉得咱俩应该不会被问罪。”

常钧充满希望地抬头看着他,等着听他高明的后手。

姚启:“咱俩可能得死这。”

常钧:“……”

子明兄确实没有被夺舍。

姚启臊眉耷眼地安慰他道:“这种情况我都习惯了,没什么的。”

常钧欲哭无泪,心说:你还临终临出习惯了。

姚启形槁心灰地坐在墙角,好像已经躺平了任凭命运蹂躏,盯着墙上的铭文说道:“我长这么大,夙夜难安,隔三差五就觉得自己要死了,这回成真了而已……在潜修寺那会儿,罗师兄每天都想杀我,碍于门规忍住了没动手而已。”

常钧木然道:“罗师兄没那么大杀气……”

姚启:“还有那谁,走太急,没找到机会害我。”

常钧忽然一愣。

奚家和姚家早年间那点单方面的“恩怨”,已经随两个皇子各有去处变成了乐子。

事关隐骨,当年潜修寺的管事们没和他们把原委交代特别明白,但他们也依稀知道,奚平那会儿很多事是迫不得已。如今一把年纪,少年时那点小摩擦早过去了。姚启虽然不常提起奚平,偶尔说起来也都是坦然叫名字的,没有用过“那谁”这种带着幼稚敌意的代称。

怎么又提起这茬了?吓得错乱了?

下意识地,常钧顺着姚启的目光看去,忽然发现姚启那丧兮兮的目光盯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是边角处一个不起眼的铭文。

建筑上常规的避火铭。

当年奚平还是凡人时,为了不让邪祟夺舍,指使他身边的半偶偷了烟海楼避火铭的一颗活动铭,用火绒盒引爆了——为防其他妄人效仿,潜修寺官方记录中将这一关节也略去了,只有当时在丘字院里的人知道。

“我真挺讨厌他的……现在也说不清是受家里影响,还是纯粹看不惯他做派。有时候也想,我和他其实是差不多的出身,别人成了内门飞琼峰上唯一的弟子。我呢,只能在南矿里混迹末流,连灵石押运船都没资格跟,人跟人的差别竟有这么大么?”姚启缓缓转过头,对常钧说道,“我老是想,要是易地而处,我敢不敢像他一样?”

“姚子明?”潜修寺的罗青石病恹恹地吊起了猫眼。

罗青石先是被蒸汽驴摔了个七荤八素,又被一帮筑基围攻,是给人抬回潜修寺的。这会儿虽然已经吃了丹药,坐起来还是很吃力,他靠在两个稻童身上,强撑着见客,看着更不高兴了——尤其是发现奚平这不速之客已经升灵。

罗青石简直怀疑人生:难道自己修为停滞不前,竟是不够缺德的缘故吗?

潜修寺在玄隐山边缘,对于升灵来说就是两步路,奚平一发现姚启失联,立刻跑到了外门——潜修寺里有外门弟子名牌。

奚平以为他不记得了,便说道:“单名‘启’,是太明二十八年……”

罗青石不耐烦地一摆手,微弱的颤音拖得更长了:“少废话,我知道姚子明是谁,一个人承包了后山灵田一年的肥。”

奚平:“……”

便见罗青石从随身芥子里掏出一把钥匙,往门口一扔,钥匙落下,一座堪比乾坤塔的大高楼拔地而起。

“名牌库,外门都在这,”罗青石爱答不理地说道,“找谁自己喊,喊不出来可能就是死了。”

奚平谨慎地问道:“可能?”

罗青石眉眼一立:“还有可能是你废物。”

奚平好像真是成熟了,一点也没生气,平和地说道:“我知道了,弟子名牌上拓印了弟子本人的灵相,与本人心意相通,罗师兄的意思是说,要是子明兄本人实在不想见到我,他的名牌可能也会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罗青石对天翻了个白眼。

“难怪罗师兄让我自己喊,原来不是不帮忙,是怕子明的名牌不敢出来……怎么好呢,我跟他也不是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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