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577)

至今,早年安插的陆吾也只能在矿区活动,倒腾倒腾物资,跟各矿区混个脸熟而已。

舆图化入地脉与同源道心作妖这两件事都是一夜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准备。

眼下战场突然转移到南阖半岛,伴生木被废,百乱三杰那边没有耳目……

奚平叹了口气,凭他对周楹的了解,三哥这会儿对北历的口风,肯定是“陆吾已经掌握了南阖半岛全境,一切不出我意料”。

周楹其人,看着似乎是那种谋定而后动,走一步看三步,自己躲在幕后不露面的稳重人……其实完全是假象。奚平总觉得,他三哥骨子里就有种做妄人的潜质,别人说“稳妥”,怎么也得有七八成的把握,他的“稳妥”要是能有五成,白令得去烧香。如果不是生在周家,赌鬼这行当可能就是给他量身定制的。

可是人放出去就拽不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呢?只好竭尽所能地坑蒙拐骗去,给他兜着。

奚平突然发现,没有了“兄长”的包袱后,他俩“闯祸的”和“兜底的”关系似乎颠倒了。

“清净道不愧是三千大道之始,好使。”他心说,“早知道我也去。”

奚平十分沧桑,于是“相由心生”,给自己换了个稳重的姿势——盘腿坐在剑上飞回了飞琼峰。

当天夜里,奔波数日的魏诚响神识进了陶县的破法空间,赵檎丹已经准备好了一批物资在等她。

“这是陆吾之前在陶县囤的,你先拿去应急。”赵檎丹给她把空酒壶灌满,“不够我们再想办法,缺什么只管说,太岁前辈吩咐过。”

“要工厂用的煤炭,他们打起来不会管百乱民死活,可能得搬到地下城,换气的机器吃煤,还有药——那边毒虫瘴气丛生,大量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出疫病。”魏诚响灌了口酒,叹道,“终于暖和了。”

赵檎丹奇道:“南阖半岛还能冻着你?”

魏诚响心里冷,她磕磕绊绊地跟着祖父长大,一直缺个娘,对年长的女性有本能的向往。西王母强大又温润,既可靠又从不独断专行,南阖旧人们都愿意为了她肝脑涂地。魏诚响原本以为,民间传说和话本上泽被苍生的女神要是长了人的脸,就该是她的模样。

魏诚响甚至偶尔会幻想,要是西王母复了国,这该是多好的地方啊,黎老他们说不定就能回家了。

可原来不是同路人。

她没和赵檎丹多说,只是半带自嘲地笑了笑,随口岔开话题:“你怎么还‘太岁前辈’?”

魏诚响这段时间跟踪西王母,关于金平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小道消息已经听了一耳朵。什么哪个峰弟子、哪个侯世子,她弄不清那些金平权贵谁是谁,但她从人们震惊的转述中听明白一件事:这位“前辈高人”果然跟她之前隐约猜测的一样,根本没那么“前”。

算年纪可能跟赵檎丹差不多,搞不好他俩还在潜修寺同过窗。

难怪那小子分明屁话上车拉,每次见了赵檎丹都格外沉默“端庄”,说话还压嗓子。

水仙十四年不开花——装蒜他装成蒜精了!

西楚国内动荡,赵檎丹要忙的事太多,没来得及打听小道消息,茫然地问:“啊,不然呢?”

魏诚响怜爱地看了看她:“来,我跟你细说,听完你别生气,这个太岁,他……”

可太不是东西了。

她话没说完,被一声好像刚吃完整个鸡毛掸子噎出来的长咳打断。

某个占了别人十多年便宜的男人神识钻进破法,脸上还扣了张狐狸面具。

赵檎丹客客气气地招呼道:“前辈。”

魏诚响不吱声,似笑非笑地看他脸上那仿佛在垂死挣扎的面具。

“锦霞峰出的辟谷丹和解毒丹。”奚平将几个药瓶扔给她,“西王母擅毒,解毒丹防意外中招。辟谷丹你直接吃就行,一颗可以辟谷一个月。凡人要实在捉襟见肘,也可以化一点泡水喝,只是应急可以,他们不能长期吃,会损脏器。”

魏诚响接过丹药,却没道谢,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奚平一看,指望她“吃人嘴短”保持沉默是不行了,遂能屈能伸。他当着赵檎丹,脸上没事人一样,前辈高人的架子端得四平八稳,私底下通过魏诚响随身的转生木牌,干脆利落地说道:“姨,我错了。”

魏诚响一口酒呛进了气管,这蒜精属实不是凡胎肉体!

最绝的是,奚平两幅面孔泾渭分明,口中还一本正经地问道:“慢点,你那边收容多少百乱民了?有多少人不肯走?”

姿态之端庄、语气之稳重,好像刚才那声“姨”不是他叫的!

魏诚响没他那么宽阔的戏路,咳了个脸红脖子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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