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612)

“想当年昆仑山第二长老,何等高高在上,短短几年光景,自己失踪,门下弟子出走的出走、殒落的殒落,眼看要不行了。谁知武凌霄当真是个狂人,异想天开,不知从哪翻出了禁术,居然另辟蹊径,把自己活活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侍剑半偶——最叫人震惊的是,上千年没人拿得起的晚霜居然认了她,也就成就了如今的侍剑奴。”

余尝说到这里,略微叹了口气:“此人狠到这样的地步,狂妄到同门都不容,据说仗着晚霜,掌门诏令都不放在眼里,怀柔也好,计谋也好,恐怕都行不通。”

王格罗宝摇摇头,多情又险恶的眼睛望向西王母:“三岳山还封着,楚国无力;我国那些修翼人向来欺软怕硬,只敢老远吠两声,连个像样的升灵都不敢委派。至于南宛——那位‘晚霜’对各国不同的政策就能看出来,昆仑私下里必定跟‘照庭’达成了某些默契。殿下,我们眼下可谓是举步维艰,除了你,南大陆没有人制得住侍剑奴。”

西王母眼神微微一沉。

第210章 有憾生(二十二)

“我不过是个刚升灵的后辈,又是不起眼的丹修,”西王母略微拿话术挡了一下,“广安重伤,我手上都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力,上次侥幸下毒成功,也不过困她片刻,狼狈脱身而已。王格道友指点一下,我该怎么对付侍剑奴?”

王格罗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西王母,异色的双瞳像是倾慕,又像是蛊惑,他仿佛在看一条鳞片绚丽的醒龙:“侍剑奴继承晚霜,修为等同蝉蜕,可有一样东西是月满级的。”

西王母没吭声,肩背绷得比平时更紧。

便见王格罗宝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当年澜沧山的镇山神器,鸳鸯剑阵。”

“鸳鸯剑阵已经消散了,我亲眼所见。”西王母沉声道,“就算还在,众所周知,想控住镇山神器,少说也要蝉蜕修为。三岳山项宁尚且控不住银月轮,难道我比他高明?道友,你在异想天开什么?”

“灵山在,镇山神器就在。”王格罗宝微微探身,错落的眉骨与深陷的眼窝织就了阴影,那阴影氤氤的,好像打湿了他半张脸,他带着点引诱说道,“当年贵派掌门走火入魔,镇山神器失控,正虚弱时被四国联手入侵,鸳鸯剑阵这才烟消云散。如今殿下接到天谕,成了澜沧山的真命天女,神迹已现,镇山神器会现身的。”

西王母的眼神游移了一瞬,她不知想起什么走了神。王格罗宝藏在宽袍大袖中的手轻弹,地面上,西王母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

通讯仙器里的余尝红眼闪烁着。

王格罗宝与余尝这对狼狈为奸的邪祟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南蜀人又泛泛地画起了漫天的大饼,好像他们仨已经入主灵山占领南阖,准备着手治国理政了。

王格罗宝屁股怪沉的,一来就能坐上半天。

众人都明白,这南蜀人的脸应该画在字典上“阴险狡诈”一词的注解里,然而驭兽道就是有其神秘之处:只要跟他多待一会儿,就能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地放下心防。西王母理智上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却控制不了见他就觉亲切,只好一边与他周旋,一边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这南蛮干过的脏事,半天下来头都开始疼。

偏偏她孤立无援,又离不开这些垃圾堆里的烂人。

好不容易熬到王格罗宝告辞,西王母——杨婉松了口气,心累得不行。

将两个大邪祟送走,她入定调息起来。

随着灵台寂静,她神识散开,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天谕”再次在她耳边响起。那不是人声,听着有点像厂造的劣质硬棉摩擦声,可杨婉就是懂。那声音不是在与她的耳朵和脑子交流,敲打的是她灵台上的道心,在指点她修行。

自从那日从侍剑奴手里逃脱,只要她入定,立刻就能听清那些天谕,许多以前卡着她的困顿迎刃而解,需要苦苦求索的顿悟像冲开她天灵盖的水,几乎叫她应接不暇地往里灌,这一阵她修行进度几乎是一日千里,只是……

随着她凝神,杨婉眼前再次出现了一条路,一眼看不到头。

她记得那条路的形状,澜沧山每一批新弟子入门,都要到主峰拜祭开山祖师“金玉二圣”。为示虔诚,需要一步一步走上去,脚程快的也得走上两个时辰。

灵山在,镇山神器就在……

“当年鸳鸯剑阵就是悬在主峰上的,”她试着追问天谕,“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见到它了,是不是?”

天谕没有回答,只是隐隐透露出催促的意思,让她顺着那条路往前走。

这是澜沧山的旨意,引她去寻能力克当世第一高手的镇山神器,她本应该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但不知是她修为低微还是资质太差,杨婉每次踏上这条路,某种没有来由的恐惧都会顺着她的骨头缝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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