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654)

“士庸,他——那位第二长老,他不该那么诚恳地说自己都记住了,也不该说自己见过,是不是?他后来怎么样了?”

北绝阵尽头巨大的镜面上,谢濋吃力的眯起眼,隔镜看见了周楹。

镜子里的周楹站在一个人身边。

那人高大、衣着朴素,嘴角与眉心留着生前严肃的痕迹,端坐镜中……面容依稀如两百多年前。

周楹有礼地冲那双目紧闭的男人一拱手,俯身将他翻了个身,把后背亮给身在另一个世界的谢濋。

谢濋一瞬间忘了呼吸,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神识像是瞬间炸开,业火中的牙关“咯吱”作响。

那男人后背有一道见骨的剑痕,打死他也看不错,是昆仑九剑。

第226章 有憾生(三十八)

能在蝉蜕剑修身上砍出这种痕迹的,只有同阶修士。

而两个蝉蜕要是大打出手,两百多年,痕迹不会完全消失,也就是说,当时在这里,凶手只出了一剑。

那时第三长老在南阖半岛,武凌霄还不是侍剑奴,昆仑的蝉蜕只有一个人……一个第二长老能放心在北绝山外这种绝境中,交付后背的人。

第二长老没赶上剑宗广纳门徒的时代,虽然在现如今的后辈眼里,他也是世上最古老的剑修之一,在掌门面前却算得上是半个小辈。

掌门是先圣碎无尘之后,带着所有人在冰冷贫瘠的北大陆艰难扎下根基的人,每一个昆仑剑修都仰望过他的背影。尽管时代更迭,他们许多想法开始有摩擦,第二长老依然体谅掌门平衡各方不容易,也感念掌门为他做的诸多妥协。

举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掌门之于第二长老,恰如支修之于庞戬。

稳妥谨慎如第二长老,那次为什么敢冒险真身进北绝阵?不光是因为他镇守北绝阵多年,对地形了然于胸,还因为他当时不是一个人,有一个亦父亦兄的人与他同行。

第二长老的尸身和周楹在一起,死后名牌不裂,说明他真元没散开之前,就被打入了无间镜。

也就是说,大祭司也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

他是……被他热爱守护了数百年的昆仑谋害的。

周楹可能也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让瞎狼王听飞鸿密文太难为人了,手掌抚过镜面,一行稍纵即逝的雾出现在上面。

他在那薄雾消散前,和时间赛跑一样,飞快写下一串北历文字——为了让谢濋看清,居然还写成了镜像的。

“你在这里活不了多久,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干点比嚎丧有用的事,”周楹可能是因为已经不在人世三间,连起码的礼貌也不讲了,露出他不可理喻的冷酷本色来,“去找令师被灭口的原因。”

谢濋恶狠狠的目光砸向他,用北历俚语骂了一句街。

但他毕竟也是成名多年的剑修高手,心肝裂了还有胆,谢濋一咬牙,猛地往地面拍了一道半仙级的符咒——他没有蝉蜕,修为比当年来这里的两位差太多了,即使有周楹引路,也成了强弩之末,真元稍一动就会有彻底冻住的风险,只能自贬为半仙。

灵气支撑起他只剩下骨头的腿,谢濋从芥子中摸出一根骨玉拐杖架着,走向那剑痕。

剑痕就是掌门暗算第二长老的地方,他俩在那里一定看见了什么。

谢濋还没站稳,又一道强风撞过来,堂堂升灵剑修差点被风刮跑,镜中的周楹看着漫天的风雪,和旁边第二长老的尸身不同,他身形是虚的。

谢濋顺着他的视线张望过去,突然目光一凝,他焦尸一样的手伸进芥子中,捞出一大把灵石。灵石碎在他掌心,变成一道符咒飞了出去,地上丈余厚的积雪一下被打飞,“砰”一声巨响,地面上那大镜子的边缘露了出来。

“铭文……”

明显出于一系的铭文此时也出现在了化外炉中,陆吾关键时候靠得住,林炽和闻斐立刻就拿到了全部的铭文录音,两人全神贯注地试了无数遍才将那些铭文转述入化外炉。全套铭文落进化外炉的时候,玄隐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主峰上沉寂的劫钟动了。

它似乎知道玄隐山唯一的蝉蜕不在,并且无暇北顾,若隐若现在半空,它居心叵测地转向了镀月峰方向。

就在这时,一只苍老的手从虚空中探出,搭在了劫钟上——司命长老章珏落在了玄隐山主峰上。

他以前是稳重的中年人模样,不过月余光景,须发皆白,手上的皮更是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布满了光阴搓出来的褶皱。

章珏脚下是主峰的大殿,屋顶瓦片上,显出一只巨大的因果兽。通人性似的看着他,眼神亲切又平静。

章珏是南圣捡回来的孤儿,小时候是在因果兽背上长大的。那时因果兽还没被供在画上墙里,有缎子似的皮毛和暖烘烘的鼻息。它性情高傲,发起脾气来,怒吼声能传出几十里,却从来不对小孩大喊大叫,被没轻没重的小崽揪耳朵拔毛闹烦了,也顶多是喷一口粗气躲他们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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