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657)

周楹收回望向那些铭文的目光,摆摆手打断他,写道:“贵掌门未必是出于本心。“

“谁有本事胁迫他……”谢濋说到这,突然从镜中看见自己眉心的铭文,话音戛然而止,一个念头尚未来得及升起,再一次被周楹打断。

周楹有意不让他细想修士和道心的关系:“我对昆仑山的一些疑惑暂时解开了,当务之急,还有一件事。”

谢濋筋疲力竭,此时他骨肉近乎熬尽,真元快被冻住,脑子难免发木:“什么?”

周楹低头看向第二长老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尸体。

狼王曾说过,无间镜要大祭司、掌门和侍剑奴三人才请得动。其中侍剑奴可以不算数,她得到晚霜才两百多年,叫上她估计只是个仪式需要,为表对晚霜的敬意——但掌门和大祭司,尤其大祭司,应该是“请无间镜”必不可少的。

周楹清楚地记得,当时是大祭司将他“尸身”召唤到了跟前,随后那老头双眉间一道光闪过,他脱离人间,进了无间镜,一路追着那道只有顶级灵感才能看见的边界,找到了这里。

再联想起昆仑大祭司那特殊的传承……

“这是无间镜本体,”周楹敲了敲镜面,“入口在贵派大祭司眉间,他们好像是镇山神器在人间的化身。令师尸身在这,杀人现场在你脚下,也就是说,当时此地还有第三个人……一个半仙,他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此时奚平最能回答。

他惊险地躲开昆仑九剑追杀后,神识钻进芥子和姚启说话,人也没傻站在原地。

师父被照庭碎片蒙过去了,王格罗宝那杂毛可是知道怎么回事,万一那货还没被九龙鼎咬死,方才昆仑那一剑肯定已经替王格罗宝标明了他的位置。因此闪过剑锋后,藏在海里的奚平毫不犹豫地奔着两把昆仑九剑的战场去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奚平才刚离开原地,海面上就浮起巨大的龙影,咆哮的怒龙在海底冒出了头。

将九龙鼎引来的王格罗宝身形一闪又消失,带着几分仓皇狼狈。

见鬼了这太岁!

王格罗宝暗骂一声:溜得比泥鳅还快!他皮肉长上了吗,也不怕海里盐水把他伤口腌入味!

奚平听见几乎擦肩而过的龙吟,头也不回:“有种你过来啊。”

王格罗宝不是不知道奚平有可能往蝉蜕战场那边去了,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带着九龙鼎声势浩大地往里扎,只能自欺欺人地赌太岁跟他一样“理智谨慎”,徒劳地引着九龙鼎去错误的方向碰运气。

支修给了他逆徒三剑,此时奚平还剩最后一剑,不见得比别的剑厉害,但锋锐无双——加重了奚某人胆大包天的症状,他现在就是“理智谨慎”的反义词。

奚平在无处不在的剑风中钻过,一口气喘错,脑壳上恐怕就得多一道沟,除了他,方圆百里内,已经没有蝉蜕以下的活物。

他一边等林炽解析铭文的结果,一边准备去挖澜沧镇山大阵的墙角,随时绊鸳鸯剑阵一个大马趴。

变故发生的时候,他正好钻到了昆仑掌门和侍剑奴脚底下。

昆仑掌门当然比侍剑奴这后辈修为高,但侍剑奴手里拿的是晚霜,两人一时胶着。

此事细想起来颇像个隐喻——剑宗碎无尘,真元散入昆仑山脉,剑宗的道心是昆仑根基,昆仑掌门与大祭司代表了绝对正统,唯独如剑修半身的本命剑不认他们,恰如徘徊人间不上仙山的因果兽。

“我、师、父,”侍剑奴迎着掌门泛红的眼,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到底在哪?!”

这一声吼能把心智不稳的低阶修士灵台震碎,不远处昆仑第三长老脚下剑打了个趔趄,肝胆快裂开了——他不是完全不知情,只是一知半解。

第二长老与各大门派争执不下的时候,第三长老是在旁边打圆场的。每个人都一口冠冕堂皇,但其实怎么回事,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后来第二长老被门派强行召回,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心有灵犀地不提他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没打听也没深究过,活到一千岁的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精明,什么时候该糊涂。

可这一路亲眼见了掌门各种反常,再听侍剑奴这一声质问,宛如惊雷碎石。

第三长老一哆嗦,手中本命剑在鸳鸯剑阵和银月轮夹击下脱手飞了。支修见机极快,顺势给它补了一下,第三长老的本命剑笔直地撞向昆仑掌门。

掌门措手不及回身挡,晚霜哪容他分神,大逆不道地砸向掌门的护体灵气,躲在暗处的奚平要不是怕被照庭捶成鼓,简直要叫声好。

就在这时,天地突然一静,时光好像凝滞住了,昆仑掌门袖中飞出一枚芥子,暴露在剑风下四分五裂,炸出里面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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