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66)

那附在他身上的魔头道:“快走吧,当心误了你那晚课。”

奚平依言,面无异色地走出了烟海楼,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地问问题。

诸如“庞戬是什么修为” “他那杂货郎似的兜里到底有多少鸡零狗碎”“我得练多久才能捶爆庞狗的头”之类……如果说大道三千,有剑道有丹道还有炼器道,那奚平将来可能得入“暴揍庞戬道”——他就对这个特别执着。

太岁不喜欢“聪明人”,对二傻子的容忍度倒挺高,心平气和地一一作答。

“庞都统是灵窍圆满,灵骨已成,筑基以下无敌手。”

“天机阁仙器资源丰富,庞都统是实际掌权人,可以随意取用。”

“呵呵。”

就在他听完奚平的“雄心壮志”,忍俊不禁时,奚平到了乾坤塔门口,罗青石正好迎面走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奚平心里怒骂庞戬的尾音还没消散,他就猝不及防地从怀里掏出火绒盒,要朝罗青石砸过去。

奚平思路很清楚:喊救命肯定不靠谱,喊完把人招来,那大魔头也会占据他的喉舌把事圆过去。

可攻击师兄不一样,苏长老讲门规的时候说了,潜修寺内禁止打架斗殴,对前辈不敬更是大罪。他拿火绒盒炸罗大个儿未遂,这么离谱的罪行肯定有资格进刑堂挨一通搜魂。

豁出去了!

半步邪神的大魔头,得天纵奇才的支将军才制得住,他算个什么品种的小蝼蚁?蝼蚁只有豁出去才有活路。

无论是时机还是动作,奚平炸火绒盒的行动都出其不意到了极致。

然而火绒盒没来得及离开他衣襟,他已经再一次地失去了身体。

奚平听见太岁冷笑了一声,接着,一阵从骨头经脉里传来的剧烈灼痛席卷过他全身。

身体痛苦到了一定程度,人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按说这种酷刑,肉体凡胎早该晕过去了,可他那被窃取的身体却丧失了这功能。

奚平的手轻轻地将火绒盒推了回去,还在他胸口拍了拍,继而站定一整袖子,他朝罗仙尊行了个挑不出毛病的礼,脸上含起了笑:“罗师兄好。”

罗青石瞥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什么都没察觉到。

奚平在酷刑中拼命扒拉出一点清明:“前辈,我是将离……陈……陈姑娘用……命换……”

太岁轻轻一眯眼,烤着奚平的业火忽然消退了。

奚平身体一松,冷汗一下冲了出来,差点没了意识,骨头缝里仍残留着难忍的灼痛。

他浑浑噩噩地任凭太岁拖着他的腿,将他移动到了乾坤塔内,周遭嘈杂的招呼声、他“自己”的回答……乃至于罗仙尊又说了点什么,奚平一个字都没进耳朵。

直到门口稻童“咣”地敲了一下锣,奚平才激灵一下,三魂落了地。

此时乾坤塔里充斥着一股清淡的香味,吸进去,身心为止一轻,奚平身上的灼痛终于缓和了一些。

太岁近乎温柔的说道:“小惩大诫而已,你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奚平像只被突如其来的毒打吓坏的幼兽,气也没吭。接着,他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恢复了自主。

这回他闭紧了嘴,没敢再有任何试探。

“懂事了就好。”太岁轻轻地说,“好好听你们这位……‘尊贵’的师兄教导吧。”

只见高台上堆了各色灵石,幽光照得乾坤塔内白昼一般。窗外鸟声嘈杂,白鹭、仙鹤、孔雀、百灵全都聚在了乾坤塔外。仙鸟青鸾的长羽划过,落下一道细小的彩虹。

罗仙尊居高临下,整个人泛着淡青的光,仿佛准备发芽。

再仔细一看,原来他坐在一把整块碧章石打的椅子上。

“呵。”太岁冷笑了一声。

民间的修士们,为了几两碧章灵石能拼个你死我活。在这,却只是没人爱用的下品杂石,小小一个筑基都敢一屁股坐在上面。

罗仙尊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充满恶意的注视,无端打了个寒战。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左右踅摸了片刻,可能是觉得碧章椅有点冰,他站了起来。

罗青石清了清嗓子,拖着长腔起了韵:“能到潜修寺来的,想必都有点家底,白灵、蓝玉、碧章都见过,我就不废话了。谁知道灵石除了让你们那些‘降格垃圾’烧着玩以外,还有什么用?”

周樨道:“我等修行中人开了灵窍之后,可以从灵石中抽取灵气,洗精伐髓。筑基后,则可以炼化灵石中的灵气为己用,不伤天时。”

“筑基后的事就不用说了,离你们远着呢。”罗青石耷拉着眼皮,不耐烦道,“有些蠢材可能是烟灰吸多了,七窍堵成了实心的,灵浊不分,灵石给你们也是糟蹋东西,我这几天,就要在澄净堂发月例前给你们通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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