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664)

他抽出最后还能动的真元,将法阵画完,灵线像被活埋的人从棺材板上挠出来的痕迹。

“意思是,小鬼,还有一会儿,老子就要折在这了,不会再有活人过来。当今世上,也没有人能得到这一套铭文—

—我……可以将它完全拓下来,你三哥问,你想不想要?”

奚平瞳孔放大,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一句“那等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整个灵山体系,都是构建在那一套铭文上的,那就是现存的“天规”,得到了那套铭文,他就扼住了灵山咽喉,自此山川地脉、日月星辰都在他股掌中。

他可以随心所欲,成为世上唯一的“真神”,再不用受制于任何人,不用怕任何宵小暗算。

“我当……”

可就在这时,转生木里,魏诚响刚好插了句话进来。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原理,但这居然真能行,真有你的……嘶……”魏诚响筋疲力尽地仰头靠在船舱上,用了太多符咒,她经脉被灵气冲得扭成一团,“抽筋了——小阿岁,转生木恢复了,你还健在呢是吧?”

她的声音一下打碎了什么迷障似的,奚平一激灵。还不待回答,便听见转生木里一阵嘈杂,陆吾们七嘴八舌地跟他报着什么。

“……什么?”

“哦,”魏诚响说道,“跑得快的已经看见沽州港了。”

沽州在宛西南,毗邻南海,能看见沽州港,说明基本已经脱离了南阖半岛。

陆吾们从支修那拿到了灵石补给,总算续上了这口气,尽管船有翻个的、有干脆沉水里的,但好在都是灵石驱动的仙器。趁大能们打得天地变色,他们用各种狼狈姿态疯狂逃窜,这会儿跑得差不多了。

未来会怎么样不好说,但好歹,他们都活下来了。

“九死一生啊,”魏诚响喟叹一声,“虽然我也没资格代表谁……但多谢你了。”

奚平不知道自己胡乱回了句什么,他刚刚还在乱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阿响阴差阳错地一打岔,正好浇灭了他心头无来由的狂热,奚平心头空白了一瞬,心想:我刚才怎么了?

这一冷静下来,奚平蓦然意识到,他其实压根说不明白北绝山外的铭文是什么。

飞琼峰向来不以符法铭见长,他师父自己这方面都只是凑合够用,奚平又是根被揠起的苗,连常识都比同阶差一大截。

他事先亲眼见证了昆仑掌门生心魔,知道支毅将军临终时发生过什么,又通过姚启和往生雾跟澜沧掌门打了个照面……收集了一堆来龙去脉,要不是这样,他都未必能看明白林炽信里讲了什么。

既然这样,在林大师解铭之前,连悬无都一脸迷惑,他是怎么一听见姚启转述澜沧掌门的遗言,就知道那是能控场的铭文的?

难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不世出的铭文天才?

那不可能,世上所有需要死记硬背的学问都跟他仇深似海!

后来他被王格罗宝暗算,意外落到无间镜下,又是怎么在照见隐骨上的铭文后,就笃定那些铭文能助他重新联系上转生木的?

人在危机关头,确实会凭直觉和本能行事,可“挑拨离间”“点破奸情”“祸水东引”之类是他正常水平,这里面不应

该包括活学活用一套他听都没听过的铭文。

还有,他突然想起来,他急惶惶地找瞎狼王,是想问周楹现在是什么情况。北绝山外有什么当然重要,但在他这得排在至亲之后,然而方才听见北绝阵外古铭文的时候,他竟好似将周楹忘了。

南海被几位出身南北雪山的剑神扫过,到处都漂着棱角锋利的浮冰。

奚平胸口发凉——最可怕的是,自从在星辰海和隐骨打了照面,他就能分辨出哪些念头是自己的,哪些是那糟骨头作祟。而方才要不是北绝山铭文让隐骨过于激动,不小心露出马脚,他还毫无察觉。

连碎数次,修为直逼蝉蜕的是隐骨,不是他。

“不是我催……催你,”谢濋比方才更微弱几分的声音顺着转生木传来,“你再磨蹭,老朽可就吹灯拔蜡踹锅台了。”

无间镜中,周楹神色隐约有些凝重。

奚平定了定神,说道:“这么说,狼王殿下果然能联系到我三哥?他怎么样?”

谢濋一顿。

奚平能压制住隐骨,但事关重大,不可不防。谢濋事先得到了叮嘱,如果奚平不问“三哥”,只一门心思追问北绝山外古铭文,不要给;如果奚平立刻答复要,毫不犹豫,也不要给,做决定的不是他本人。

谢濋吃力地扭过头去,和周楹对视一眼,点点头:正常的。

周楹神色终于微微一松,嘴角带上一点笑意,食指竖在嘴唇前,他对瞎狼王摇摇头:别节外生枝,不必对他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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