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685)

那一刻,武博仁福至心灵,在化外炉里做了同当年项荣一样的事,他飞快地在炉火中捏起了林炽那拿到的破法铭文,将自己的道心融进了炉火——

项荣用化外炉将自己的道心修成了玄帝的复制体,成功月满后消散在三岳山。作为玄帝的亲传弟子,项荣与玄帝的道心一脉相承,只需要修改局部,因此离开化外炉还能蹦跶一会。昆仑掌门原本的道心却与破法格格不入,这一相融,人即刻灰飞烟灭。

奚平手里那险些熄灭的炉心火却瞬间着起了一人多高,破法禁灵线转瞬恢复到原本的陶县边缘,甚至持续往外扩张,将峡江上躲闪不及的蝉蜕都裹了进来。

除了方才掉下来的闻斐、为了接林炽落在地上的支修,其余几位断线风筝似的从空中翻滚了下来。

第239章 尾声(七)

已经阔别两百多年的沉重感袭来,支修作为此时为数不多脑子还清醒的,冲闻斐打了个手势,然后一把拎起被笛声震得五迷三道的林炽。

三人朝峡江岸狂奔,心里同时升起怪诞的迷惑——人的两条腿倒腾起来这么忙吗?

才堪堪到了岸边,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不祥的“喀嚓”声,支修一错身将“文弱书生”林大师甩上岸,回手去拉闻斐。

峡江水是被灵气强行冻上的,灵气一消散,冰层迅速崩裂,闻斐一脚踩在块大浮冰上,拽住支修的手一借力,惊险地“飞”上了泥泞的江岸。

升灵灵气没了,灵骨重量可还在,饶是支修武将出身也不由得抽了口气,一侧臂膀好似刚碎完大石,关节脱了臼。

江水消融,那几位七荤八素的蝉蜕集体“冬泳”。

“没、没事,大、大夫来了!”说完也不等“病人”同意,闻斐就擅自撸起袖子按住支修的肩,一把将那脱开的关节推了回去,结巴也不耽误他自吹自擂,“唉,我这一手,真……真利索。好、好多年没使过了。”

支修修剑道磕磕碰碰是常事,小伤倒还没怎样,险些给“芳邻”一熊掌推过去,一口将痛呼咬回喉咙里:闻凤函到底治死了他们村多少头牛才被迫改营生的!

“静、静斋,看看看看那!”

冰冷的江风袭来,禁灵线已经越过峡江,直奔大宛渝州。困于厚重的凡尘中,五感和神识都受限,支修一时看不清禁灵线到了哪,只觉周遭静出了蒙昧感。

唯有化外炉稳稳当当地浮在半空,倾倒的炉身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正了过来,像是在给天地敬一炉香。

一时间,峡江两岸只能听见水流声和冰块碎裂的“噼啪”声,谁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化外炉才缓缓地落下,好不容易爬上岸的第三长老踉跄上前,往炉中看了一眼就跪下了。

炉火静静地澄澈着,昆仑掌门和那世上最古老的剑心一起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吾们在剧变中死寂了一瞬,随后消息通过飞鸿机,从四面八方飞到了陶县——

“禁灵线越过余家湾!”

“禁灵线覆盖楚国岭东县全域……”

“大宛渝州符咒与法阵失效……”

“禁灵线停在沽州清岭,波及南海海域。”

“禁灵线突然往外推了六百里,”赵檎丹问道,“怎么回事?”

世上只有奚平一个人目睹了化外炉中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人人都想问他:怎么回事?

太岁琴悄然无声,奚平沉默着,在破法里出神地仰望着猎猎的化外炉心火。

其实先前在澜沧山混战里,他就隐约猜到了昆仑掌门的心魔所指,亲眼看见这最古老的蝉蜕道心破碎并不意外——从周楹以身为饵,将心魔种在天下第一宗上,奚平就知道那位老掌门的下场八成跟赵隐一样。

然而……似乎又不太一样。

赵隐至死稀里糊涂,被心魔和自己的杂念所杀,临走还祸害别人,耗了他师父攒了五年的一剑来擦屁股。

昆仑武掌门却是清醒的——也许他从筑基入玄门开始,一生至此,从未这样清醒过。

他最后勘破了心魔,让心魔与道心共朽,为自己找了个恰如其分的归宿。

奚平被禁灵线逼到眼前的时候,逼问了林炽一百零八遍:到底什么能补破法?

其实根本不用逼林炽,他早该知道答案。

他是亲眼看见项荣怎么化入三岳山、变成灵山“十全大补丹”的,而破法……是仿造灵山所做。

澜沧灵山危在旦夕时,选择了自断地脉,宁可变成南矿也要保全自己。如今几大灵山都摇摇欲坠,它们狗急跳墙,会怎么驱使那些名为“圣人”、实为提线偶的蝉蜕呢?落入化外炉里的不是昆仑掌门也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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