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96)

家里那边不知是一直不下雨还是怎么的,他寄回去的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姚启绝望极了。

“子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问道,“我这一阵一直见你精神不济,黑眼圈都出来了,功课心不在焉,去膳堂也不好好吃饭,怎么了?”

姚启绷到极致的心弦被这一句话敲断了,都没看清谁跟他说话,他眼泪先下来了。

“不是……你怎么了?”只是随便搭个话的周樨吓了一跳,“腰?你腰怎么了?”

仙山灵气充裕,鸡来了都不生瘟,因此压根没设药堂,弟子们偶有小伤小病,一颗丹药也就解决了。一炷香以后,周樨不由分说地把姚启送回丘字院,掀开他的衣服看:“不行一会儿我替你去澄净堂拿点药……嗯?我还以为你腰扭了,这怎么好像缠腰龙(注)?”

姚启哽咽道:“缠、缠腰龙是什么邪术?”

“什么邪术?”周樨莫名其妙,“就是一种疹子,我奶娘就是生了这个出宫的,我还偷溜出去看过她,养一阵就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

周樨皱眉道:“太医说长这种疹子的,要么是年老体衰,要么是思虑过重,子明,你到底怎么了?谁告诉你这是中了邪术的?”

姚启吭哧半天,也没把话说清楚,最后他自暴自弃了,将这一段时间收到的鬼画符催命函都拿了出来。

周樨挨个展开看完,越看脸上越热闹,最后他愤然一拍桌子,扭头往奚平住的北屋走去。

半偶被奚平支使去烟海楼还书了——两大升灵走了以后,奚平不但自己“活”了,对半偶的禁制也跟着松了,除了不让他跟别人乱说话以外,偶尔会让他跑腿打个饭还个书。

这会儿听见有人敲门,奚平只好自己出来应,开门见是周樨,他愣了一下:“四殿下?”

“你欺人太甚了吧,奚士庸?”周樨一把推开追过来的姚启,猝不及防地将姚启那拿来的纸条往他身上一扔,冷冷地说道,“你最好有个解释,不然咱们就去澄净堂分说清楚!”

奚平毫无准备,他知道姚启肯定不是会当面对质的人,料到姚启会写信回家、会到澄净堂告状……可万万没想到这平时跟谁也不来往的姚启会告诉周樨!

等反应过来周樨扔的是什么东西时,奚平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回手将门拍上,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像个牵线木偶,动作和表情生硬地中止,后退的脚步猝然刹住,打了个旋。

周樨只见“奚平”抽了筋似的,转身到一半又转回来,头微微一歪,目光垂在地面的纸条上:“啊……”

他用一种有点古怪的腔调说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奚士庸,你……”

“奚平”俯身捡起了一张字条,抬头冲他一笑,不知为什么,周樨突然说不下去了。隔壁常钧也听见动静,三步并两步地跑出来:“怎么了?士庸子明……哎,四殿下也在,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啊。”

“奚平”用蛇一样的目光从三人脸上爬过:“没什么,我跟子明兄开的小玩笑,过头了,多有得罪,改日定给子明兄负荆请罪。”

周樨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后脊蹿起凉意,他忘词了。

常钧却抓了抓头发:“士庸,你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大舌头了?”

“奚平”听了,有些不协调地扭过头看向他:“哦?有这么明显吗?”

又一道闪电落下,将奚平那张他们熟悉的脸扫得煞白,雨下大了。

庞戬比历牌还准,几乎跟着金平的雨一起落在了庄王府:“庄王爷,你这里有没有……哎,有了!”

灰头土脸的尺素鱼在大雨中“复活”了,摆着尾,喷出了一堆信——大部分是胡言乱语。

“什么‘中了邪术……腰生红疮’……我说殿下,这也是你们商量的什么暗号吗,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庄王飞快地扫过那一堆陌生的字迹,目光一凝,一把接住最后一封信。

信上的字缺横短竖,六个字写错了仨,好像狗爬的,只能老远辨认出个大概形状,写的是:庞乃南疆人士。

庞戬瞳孔一缩,表情空白了一瞬。

庄王蓦地扭头看向他:“尊长,你想到了什么?尊长!”

庞戬回过神来,牙关紧了紧:“我确实生在南疆灵矿——大宛矿区,家父曾是矿工……但此事只有当年将我送回大宛的驻矿半仙管事、以及几个天机阁的老前辈知道。前天机阁总督苏准师兄替我拿到记名弟子身份后,百年来再没有人提起了。”

庄王一把按住他:“我们只查了邪祟,没有查自己人,是不是?”

“不可能!”庞戬先是本能反驳,“驻矿管事和天机阁都是外门,只有开窍期修士,就算有个别不守规矩的,也顶多是筑基初期,怎么可能到半步蝉蜕还不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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