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七/论斯文败类的自我修养(48)

作者:平章风月 阅读记录

正说着,豆豆提保温盒进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一束花。雪白的姜花花心鹅黄,如同一只翩翩欲飞的鹤,周围簇拥着尤加利和向日葵,白白与黄黄,令人神清气爽。

豆豆乐得笑:“醒啦!”又怀疑地看了一眼陈渝:“怎么了这是?陈医生今天大手笔啊,哎呀我给搞忘了,回头等你出院了我也给你买一束好大好大的花……诶你怎么哭了?”

“麻醉劲没过呢,别让她多说话。”陈渝走到他们跟前,回头看了之宜一眼:“我嘱咐过了,只能吃流质。”他就着保温桶看了一眼,不觉皱眉:“这个不成,她胃正是脆弱的时候,这个怕受不住。”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豆豆急了,“这怎么办啊?她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你告诉我她现在适合吃什么?我马上下去买。”

陈渝却抻长了脖子看了看时间,正急着怎么还没来,就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提着保温桶,轻轻推开了病房门,很客气地问:“请问,任之宜小姐是在这里吗?”

豆豆没回过神来,看着陈渝问:“这谁啊?”

陈渝绕过她,先和那位阿姨问声好,把人给迎了进来,和和气气地问:“您好,沈先生让您来的吧?怎么称呼好啊?”

“我姓赵。”

陈渝从善如流,“哦好,赵阿姨好!”

赵姨把食盒打开,慢条斯理地取出汤匙,舀了一碗米汤搁在床头柜旁候凉。淡瓷色的碗里米粒晶莹饱满,浓稠适中,一缕缕白烟便顺着碗沿盘旋着升腾起来,迎着房里的白炽灯,像是旧时人家的薄暮。

赵姨朝她笑了笑,“与续拜托我来照顾你,我想你刚动完手术,于饮食上最要留心。他小时喜欢喝我煲的米汤,任小姐愿意试一试吗?”

豆豆一声不吭,揪着陈渝到病房外,还是压着声音问他:“你什么意思?”

陈渝耸耸肩,“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她满脸不可置信,许多情绪纠杂在一起,居然笑了出来,“陈医生,五年前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大医生很坦然,“可是这是他们的事情,抓着五年前的旧事不放手,很没意思的。”

“五年前一声不吭,把所有人丢下说走就走,五年之后回来装深情,给谁看?有用吗?”

“我早就说过,让她离沈与续远一点,她不听。我不管他有什么解释不解释,有些人的心伤一次就够了,该在的时候不在,在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如今厌了倦了就回来想重归于好,不是,他把一一当什么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该交给他们自己决定。”陈渝说,“如果还有感觉,该在一起就一定会在一起的,如果没感觉了,全世界撮合也没有用。”

豆豆跟见鬼似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转身进病房去了。

赵姨还没有走,坐在病床边。碗里的米汤动了一半,她听见声音回头来看,看见是豆豆,张了张嘴,发现很难发出声音来,只好比口型“手机”。

豆豆只觉得心疼,多好的一个姑娘,遇见那样一个狗男人,五年来动了两次手术,虽说都不是什么很凶险的事情,她还是心疼。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之宜,她便在上面打字,很缓慢,很艰难地打完,交给豆豆,示意她告诉赵姨。

“她说……”豆豆看着屏幕,“赵阿姨,她非常谢谢你的米汤,只是以后不用麻烦您来了,如果沈总问起来,您就说是她的意思。等她出院了,会向公司递交辞呈。”

豆豆抬起头来看着她,一下子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脸有些白,整个人瘦瘦的窝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可是她的目光却十分清明,还和五年前一样澄澈干净。豆豆想她也许是真的放下了,因为放下了,所以目色澄明。

那天晚上豆豆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和她说话,看着她手指缓慢起落,在编辑信息。

收信人是沈与续。

她在几个字母之间徘徊,打了又删掉,删了又重新打,最终只不过是两个字:谢谢。

显示发送成功。之宜长舒了一口气。她是真的累了,如果说在这五年里她一直没能真正放下,那么此时此刻她一定是放下了。今天的天色和五年前的很不一样,五年前动完手术醒来天还在下雨,晦暗难明,惊雷阵阵。可是今天冬天的阳光很好看。

她不想带着那种绝望继续走下去了。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重新追逐一段感情,一段摇摇欲坠的感情。也许今天有,也许明天又没了。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她比谁都害怕,来过比没来更可怕。

也许真的缘分太浅,或者说,到今天就是个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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