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屯故事(121)
六歪子刚走,老夫子又进来了。
“老八呀!这是要待姑爷子?”
八吵吵起身迎上去说:“啊!这不是我们二肥子回来了吗!跟他对象俩,这车就是我姑爷的!”
“哎呀!还有轿子呢?这得多少钱哪?”
“那能少得了,老万买个四轮子还好几千呢!快屋去!一会帮我待姑爷!”
“我这老天八地的,能上去这么大的台面儿吗?”
“咱这屯子老辈人,识文断字的也就你了,不找你,找谁?”
八吵吵媳妇说:“大舅!快屋去吧!”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跟我俩?你客气啥呀!走吧!”
这时候王永德家西屋里,老二、老四、王永德正在屋里陪着老四的四个朋友和村长喝酒。
永德妻、二媳妇、三媳妇垂手立在门旁。
光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站起来瞅瞅村长的酒杯,晃着脑袋说:“不行,村长……你那酒……下得慢。”
村长不胜酒力,极力推辞道:“不行,我没量,你们小哥几个喝。”
可光头仍然不依不饶:“你不喝可不行,那不是白瞎我大哥那片心了吗!”
他冲外屋喊着:“大哥!过来敬村长一杯!”
村长有些不悦,“他敬我?他算老几?”
光头说:“酒桌上,没大小,来!敬!”
老大过来刚要敬酒,村长脸一沉把酒杯放下说:“老德子,咱今个喝的可是喜酒,要不考虑明个办喜事儿,咱就造!喝酒的场面我没少见,老大,全换大碗!谁不喝谁是王八犊子!”
光头不服,“换大碗就换大碗!来,倒!”
王永德急忙解劝说:“别喝了,“别喝了。”
光头说:“我六猴子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算啥呀!”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到嘴边说:“就这碗酒,大叔!你瞅着,看小侄够哥们儿不!”
他刚要喝被军装抢了下来。
“别喝了!你也多了!”
“没多,来!”
王永德看着酒桌上的僵局,端起酒碗说:“村长真没量,要喝我陪你们几个喝!”
他一仰脖,把半碗酒一下子全倒进嘴里,十分痛苦的咽了下去。
东屋,周玉鹏、六歪子、三聋子他们也在喝酒。
周玉鹏带着醉意在神吹六国。
“我跟你们说,办事情这支客人关系可大透了,前两天我去给人家送姑娘,那屯子富哇!男方家里不穷破,也是就那么一个宝贝蛋。那席整的,吃到完没数出多少菜来!喝的一色是瓶酒,喝完白的上脾的。那脾酒,一箱一箱那么搬,咔咔顶着起。那沫子,—窜多高……你说我左一瓶右一瓶,也不知喝了多少瓶,最后都喝成农民企业家了!”
“咋还成了企业家了呢?”
周玉鹏说:“妈的,下晚儿回到家躺炕上睡不着觉,顶着起夜撒尿,这不成了‘起夜家’了嘛!
众人大笑。
六歪子说:“我知道,你小子嘴有尿!”
周玉鹏继续神说六国。
“你们说,那招代够说吧?可支客人不行,就是这老四媳妇她老姨,远去了,两句话叫我给整的,没递上报单,临走那理让我们挑的,差点没干起来。”
六歪子说:“你小子窝窝头踹一脚,也不是好饼!”
这结婚,娘家客挑理,在东北也是个习俗,很常见的事儿。
周玉鹏正白话呢,三聋子听不下去了,他起身要走。
六歪子拉住三聋子说:“三哥!干啥去?”
三聋子说:“不喝了,回家!”
“差啥呀?”
一村民说:“六歪子!你咋这么糊涂呢?你说人家儿子,人家能愿意吗?”
六歪子一拍脑门儿说:“对!对!你看我咋把这个茬给忘了呢!”
他拉过三聋子说:“三哥!都是我这嘴没把门的,你别见怪,坐!坐!”
有人说:“我说三聋子!啥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三聋子说:“等着吧!等你牙长齐了的!”
六歪子仔细地打量着三聋子说:“你别说,我三哥把这疙瘩鬏往下一摘,头发一剪,还正经挺年轻呢!是个新郎官的材料!”
周玉鹏不爱听了,“六歪子你喝不喝了?扯啥用不着的!”
六歪子说:“不喝了!你们爷俩慢慢喝吧!”
他说完要走,周玉鹏端起他的酒杯看了看说:“不行!你的酒还没喝了呢!”
六歪子说:“那还不许我出去撒泡尿啊!”
周玉鹏说:“你小子别从尿道跑了!”
“哪能呢!”
你别说,还真让周玉鹏说着了,六歪子果然顺着尿道跑了。
怎么回事儿呢?原来他惦记着吃完饭找二肥子他们唱二人转呢。
这二人转是东北民间最接地气的一种文艺形式,老幼咸宜,妇孺皆知。不光是愿意听,愿意看,而且哪个屯子都有那么几个会吹,会拉,会唱的。六歪子,二肥子自不必说,就连三聋子都会哼哼几句“胡胡腔”,“大救驾”。他老姑父一来,他凑到跟前就不愿意走,把手弯成喇叭状,往耳朵背后一罩,非得唱段儿“哭迷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