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那边坐着吧，恐怕也得要时间考虑。”陈家芷捡了向外数第二张桌子外侧的位子，欧阳在她对面坐下。

空调感化了不和谐的温度，对手机却不起反应，气得倒吸热气。

齐妍和搁下计划，暂且休息在吧台里侧的椅子。她挺直了背，两手肘在台上，捧着下巴仰天拉伸脖子。

“他真的是……”陈家芷摇头，翻过手机让欧阳看许希渊说的话，“什么时候都要打趣一下。”

“他就这样的，别理他。”

像是他认识的人，齐妍和搁下左手，轻轻飘来一眼，偏与那男生的眼神对上了，仿佛触碰到磨得锋利的刀刃，朝后一撤，换了左手托头，顺便遮住脸。其实那男生的脸色十分平和，是她自己反应过度。

莫名其妙的，齐妍和感觉说的那个人像许希渊，心也故意悄悄地一踱一踱，期待着那两人说下去，等到的却是默然。

“好像讨论得差不多了，我让他们挨个发出来。”

欧阳点头，手机指着门口道：“我去付账。”一边走一边看手机，又折返回来问：“你不看看吗？”

陈家芷摆摆手：“不用了，我平常不怎么喜欢。”

齐妍和已然站起来等候，手机被来人推到眼前。

屏幕上显示的品名和备注整理到备忘录，还标上了序号。

她歪了头，不由得笑起来，混合着可笑、无奈，或许还有点想打人的冲动情绪，是过去意识到误解题目丢分时会出现的笑。

齐妍和迅速打完两个单子，说：“黑屏了。”

欧阳拿回手机，设置好休眠时间，转个方向摆好。

她偷着时间打哈欠，睁开双眼时，手机已经摆正了，于是讪讪地飞速处理完订单，指示付款。

“可能要花上一定时间，请在那边等一下。”说完洗了手开始操作。

那人只点头致意，回到刚才的座位，侧坐着，观察起店里的环境。

往他右边移去，是打着暖黄灯光的三层甜品柜，一二层陈列着四五块精致的小蛋糕。

往光源的地方看去，太阳斜了角度，穿过温热的空调帘子，投下一个扁长的平行四边形，另外散射出盘根错节的光影，像毛衣摩擦后的静电，又像是寒冬腊月玻璃窗户上结成的霜花。

外面不知哪处反来刺眼的碗口大的光亮，扣到操作台上，那个女生的围裙系带上，脖子上，右侧脸，手持杯耳认牛奶的刻度……反反复复，看得人眼花缭乱。欧阳的眼睛溜回蛋糕柜，并不是，余光依然可以窥测想知道的。

陈家芷故意地不去注意他，眼里心里都是手机屏，片刻的遗忘换来精神上的满足，她从磊来都不认识他，然而撇开眼皮，斜对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问：“你是不是饿了？我去找她拿一个尝尝？”起身就要走。

“不用了。”他的手往回揽，悄声道，“怕人家忙不过来，况且我也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家芷只得罢了。

他也撑着头，仍旧看那陈列柜。布朗尼，提拉米苏，红丝绒……印在昏黄的背景下，难免不联想夏日灼人，眼睛发涩，于是闭上了双眼。

水流声细细的，划过指尖般轻柔，棱角冰块碰撞的声音，咕噜噜的搅拌声，隐去了，又接踵而至……清新的柠檬，浓郁的抹茶，甜腻的蜜豆……乘着冰冷的空气一阵一阵，深深沁进他的心里，瞬间又都戛然而止。

“可以了。”齐妍和提起嗓子一喊。

男生垂着手，走来拎起四个袋子。

“谢谢你。”

“不客气。”

将走未走之时，她惊诧道：“哦哦哦，这是你们的票子。”说着刮下十来厘米的长条递给陈家芷。

这次换她提前两步到门口打起火焰山口的帘子。

“之前真是吓死了，那个女生反应好快啊。”她静静地、长长舒出一口冷气，是被那窄小的环境压抑坏了。

蔚蓝的天，杂乱的街，积灰的树叶，花花世界迫不及待冲入眼睛里，分散了紧张的情绪，人也突然陷入疲倦，但还是要努力打起精神。

“是啊，挺……特别的。”欧阳找不出形容词，介于奇怪和特立独行之间。

出了来，凝固在他四周的疏离也融化在炽热的阳光里，语气间和善不少。

陈家芷一时站定了，又疾走追上欧阳。

“现在想起来，我好像见过她，在学校里，还不止一次。”

“你这么说，我也见过似的。”

想起来又如何，还是不知道名字，但陈家芷对她的人留下了印象，那一瞬间值得今日回味多次，即使明天醒来已经记不得了。人生有太多遗忘的愉悦的瞬间。

就因为此，不消刻意挑起话题，回去的路没有来时那样踌躇、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