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走的夏天(7)

作者:风散清漪 阅读记录

一本书读完,情节的导火线“索索索”不断轰炸着,呼呼的,燃烧着燎原的火。心中的愠怒没烧透脑子,高温之下愈发活跃、敏锐,而喉咙却烤干了,像狗吐出舌头散热那样,“哈哈”的声音。窗外仍然盘踞着烈火的骄阳。他跳起来去找水喝。

菜市场的风景样样选了一道搬到家里的厨房,失去了水灵灵的光彩,蔫蔫的,只有被整齐摆放在外面的时候才有无限的价值,无限的希望。

“爸,我妈的朋友又来吃饭啊?”欧阳随口问了一句,回头瞥见餐桌上的熟悉的袋子。

“是啊。”菜刀与案板切磋的咄咄声中,他父亲的回答好像不着调的画外音,听着十分悬浮。

订单小票捏在手里瞅了半天,又扔下,欧阳干脆拉开椅子坐着,两手平行横摆在桌上,盯着那平平无奇的半透明塑料袋,仿佛它能开出花来,遇水之后的山荷花,一丛一丛的。

妈妈卧室里走了出来,笑道:“你总不喜欢蛋糕啊什么的?这会子皱着个眉头是什么意思?”

他爸爸转身瞧了一眼,菜刀停在空中,被妈妈打手势放下去了。

“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让你猜着。”他爸爸递了眼色,嘟哝道。

“没有。”他这话等于不打自招。

好歹是过来人,妈妈寻到线索,“哦”了一声。

被切中心事的快乐像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欧阳丢下句“我在想开学的事”自回房间去了。

妈妈还在原地纳闷着,倒不是头一次:“我们俩都不是内向的人,怎么他这么不爱说话?吃完饭放好碗筷就在边上候着,问什么答什么。你说说?”说着,瞅一眼厨房的人。

他爸爸赶紧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啊,以前活蹦乱跳的,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突然就成这样了。他该有自己的想法,难道我们还能干涉不成?”

“说的也是。”

欧阳轻轻关上门,顺势靠到沁凉的乳白色墙壁上头,凉意直流淌到心里去。他也忘了,忘了什么时候。可能觉得说多话不好,有意无意间造成伤害,或者嫌累赘到拖垮整个人……久而久之地,他习惯了寡言少语,只求准确达到意思就好。

这么想着,想着,身子倏地滑下来,折了一折,手搭在屈着的膝盖上,昂着头,闭了会眼睁开。

窗外的光线密集得没有缝隙,千支万箭不由分说要刺穿他的眼睛,欧阳急忙遮住了,目光略移到旁边书桌紧挨着的墙壁,上边刷了浅橄榄色的胶漆,适应了这样亮度的光线,略过小半截窗帘和窗台的玻璃鱼缸,紧接着游移到窗边角落的鱼尾灰的沙发,边上挤着小圆茶几和黑色落地灯。一尘不染的矮柜上摆着显示器……他审视房间里熟悉的一切,审视自己,心里忽然地柔软。

欧阳试着冷静分析他的感觉。这感情来得可是奇妙,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一见钟情早早给排除在外,那只是个幌子,还被用坏了。两色玫瑰更是幌子。恋恋不舍的究竟是人,还是曾被爱过的可作资本吹嘘的痕迹,因为他的人生打那之后便走下坡路,再也无复当初的心境,只好孤芳自持了。

喜欢她,爱她,喜欢的是人,爱的也是人,不是当物品收入囊中作附属,满足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些书让他更为慎重,唯恐玷污了人家。可以确定的是,他愿意一直注视着她,支持她,看见她会开心,她高兴他只怕会更高兴,难过也是加倍的,可以尽其所有协助她做想做的事……这所有有个前提,她不反感,好好的凭什么去干扰。

她和他萍水相逢,见过两面而已。遇见她的夏天还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他深深叹息了一声,心里舍不得。像有先见之明似的,原来在窗台玻璃鱼缸里设下的铜钱草,荷叶一样茎茎浮出水面,旁边散落着几颗他精挑细选的鹅卵石,琥珀色,白玉块,玄色的……粒粒水润光彩,永远的不会过去的清凉的夏天。

他沿着记忆复习多次的路径来到梦一样的地方。

周遭的一切都没变,他是个偏要等局终了的烂柯人,一等迟了十年。十年前的柜台旁还有人立在那儿,脸上有着十年岁月风霜雕琢过的痕迹,不过是另一个人了,谁也没办法当这一切不曾发生过。

欧阳兀自迎上前去,用诚恳的语气问道:“你好,请问另一位店员在不在?”

那个姐姐上下打量了欧阳一番,答道:“她已经辞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声音虽轻,话里亮出片片锋利的刀刃,严阵以待着。

是他冒失了,思想陡然清醒过来,随手拈了借口道:“我妈妈说她的芋圆煮的很好,叫我来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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