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昏沉的灯光缥缈的树影，林姝也能感受到洛闻有力的臂膀下的忍耐, 他紧绷的下颌角，告诉她，他的心情在此刻不那么美妙。

在走到食堂前的边缘处, 洛闻没有带她回去继续自习, 而是折了个弯, 往隔壁卧虎藏龙山上的小路去了。

不是食堂超市前的山上大路, 而是一条幽静的小道, 平时除了班级活动清理枯枝树叶，是不会有人往那里去的。

无人之处，也就是灯火昏暗处, 只有零星的路灯灯光晃过斑驳树影, 撒下点点亮光——这里很暗。

“洛闻，”她小声地叫着他, “我们要去哪？”

在炎热的夏天里, 这处是难得的凉爽与温暖，可是搭配上洛闻的表情，让她心慌。

有点怵。

偷偷瞥了眼在树上即将落下的枯黄树叶，深绿色的草地上, 因为有几天没人处理树叶，已经一层, 有的蔓延到小路上, 踩在上面, 沙沙响。

到了一片空地，林姝停在原地，不愿意再走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把，让洛闻转移注意力。

洛闻背对着她，孤高的背影，冷清坚忍，风吹过，白色T恤勾勒出他紧绷的背脊。

他不动，手也没有放松，但林姝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逐渐放松。

就像是，紧绷的琴弦突然没弹断，已然放松，可弹奏者看着被割出血的手指，无助迷茫。

两个人有两三步之遥，他却如云端坠落的枯月。

沉寂孤独，无人救他。

林姝不想，上前一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拖拽着洛闻的手，从后面抱住他。

把头埋在他的背上，感受他身体紧绷的瞬间。

“洛闻，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清澈活力感，而是充满心疼。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她知道，他很难过。

洛闻低头，他的手还放在她的手腕上，他松开几分，她手上的红痕，影影绰绰。

他放开她的手腕，抓住她的手指。

“我还没问过，上学期你帮谁给我送情书呢？”

他的声音很轻松，还隐隐带笑，像是不经意地聊天的时候问起一样。

林姝怯怯，侧脸贴着他的背，迎着蟋蟀索索声，说：“是文科班的李珍珍。”

没等洛闻开口，小声无辜地补充：“是你说你喜欢语文好的女生的。”

说着，还有些委屈。

她抱着洛闻，能感受到到洛闻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像是马上要挣脱她的样子。

手里的力度加大几分，紧紧地抱住他。

她哭唧唧撒泼似地说：“你不能走！”

洛闻沉下气来，继续问：“那早餐是谁帮谁送的。”

现在情书不是她送的，又何况早餐呢。

“是左思。”

听到回答，洛闻已经没有原本的那么震撼了，他现在只是觉得，那些他所以为的暗恋，不过是他的一腔热意与误会。

是他太想了，所以理所当然、心甘情愿地误会。

蛙声响了许久，林姝的手臂都有点酸了，刚刚跑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累了。

可是她还不敢放手，她怕她一放手，洛闻这抹月亮又要消失。

她不嫌累，她怕。

铃声响起，现在已经是晚自习第三节 课下课。

洛闻抓着她的手让她放开，“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他是否还在生气。

“我不，”林姝耍无赖地又搂紧他，“你不生气了我再放。”

“我不生气了。”洛闻转过身。

她抬头，仔细地看着洛闻的表情，“你不生气，那你笑几下，想今天那样。”

洛闻听话地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哄她开心。

她伸手，抚平他脸上的笑，“别笑了，不想笑就别笑了。”

笑地比哭还要算。

洛闻抱住她，像是一头狼一样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与自己相同的气味，让他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但是不可以。

“让我静静，”洛闻想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吻，冰凉的，虔诚的。

可是他不敢，只是隔着几分，喃喃道：“让我静静就好了。”

*

洛闻这一静，就是到了高考后。

剩下那几天，林姝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晚上自习的时候，十分自觉地早到食堂，在六七班的分界处占了位置。

钟初曼白露和她一起坐，都看得出她的不同。

洛闻也不是不理她，叫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一起出去，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改变。

洛闻还是早上的时候给她打好早餐。她一来，就不用去排那拥挤的队伍。在她吃饭的时候，洛闻会给桌子铺上报纸，自习的时候，洛闻还是会帮她打水。

就算是她抢着干，下一次，洛闻会更加迅速地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