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美丽(139)

苏醒故意多次提起律所的名字,不过是让自己多一层保护伞。既然史志远处心积虑的要抓她把柄,那她也不妨多拽几个人陪绑。林予知不是说让自己代班么?使用律所的名义,不强调个人的意见,难道还僭越么?

苏醒冷静的评估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两个苏醒,一个坐在这里充场面,另一个——

另一个呢?

眼角扫到评论区,上面的评论翻滚不停:

——全是套话!

——来点实在的!

——有什么可说的,那就是个勾引人不成反咬一口的贱人!

——和邹金生是一丘之貉!

苏醒突然感到全身都在痛,尤其是被孙东邻殴打过的地方,仿佛再一次被锤中!凹陷的肌肉,膨胀的细胞,神经元疯狂的传导着逃跑的讯息。可是她的脑子呢——

就像漂浮在半空中,透视着一个陌生人的躯体,带着几分好奇:她是谁?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在干什么?

找到了!

这个苏醒在躯体之外。

活着的是行尸走肉?还是空中那个有着真实痛感的,才是虚幻?

大脑一片空白,深渊的黑色在空白中远去,甚至连屏幕都消失无踪。

主播偷看了一眼施小菲,想了想,才讪讪的说:“您说的很对,但是我们不是讨论案件。”主播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的材料,再抬头就是一张灿烂的笑脸,整个人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其实我们一直都很遵守相关的规定,绝对不会讨论案件的。今天的一个内容就是关于您是如何再次面对这类伤害的。要知道,女性被侵害的案件屡屡发生,如何从这类伤害中恢复,重新投入到正常的生活中,是大家很关心的一个话题。从您的个人经历看,您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性*侵的影响。我们也知道,很多受害人在事件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后半生,都无法面对比如说异性的碰触,过于直接的注视,或者类似话题的讨论。受害者中有些人会出现情绪波动,甚至精神问题。但是,您似乎完全没有这个问题,甚至可以直面性侵的案子。那案子中将不可避免的出现细节,再现一些受到侵害的您曾经经历过的类似的场景,看起来您似乎也完全能够处理。那么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这个主播是做了功课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施小菲开口之后,她就立刻清醒过来。为了出名,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说!大不了,当着观众打一架,说不定还能火出圈!

当简单粗暴的方式不能激怒苏醒,那就换了一种比较折中的说法。无论如何,都是换汤不换药,势必要让苏醒开口。

——没有影响!

这四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在舌尖上滚了一圈之后,被苏醒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呢?就好像一个人掉下了悬崖,你在上面问:你还活着吗?你还好吗?

她怎么回答?当然是还活着,也还好。但是一定是受伤了的,而且悬崖并不是正常的路,她总要付出努力才能爬上来,然后继续走正常的道路。

受伤爬上来,当然算是被影响了。

可是,该如何解释?

苏醒一向自负辩才,但是这个时候她发现在法庭上简单的描述一下受害者的经历才是最简单的事情!那些都是客观事实,就像背书一样呜哩哇啦的输出一通,整个人根本不需要投入情感投入智慧。

但是,怎么回答如何痊愈?为什么还没有痊愈?

这不是简单的陈述事实,这些问题的答案需要她重新体验一遍伤害,然后把那种内在的体验变成语言输出出来!

再来一遍!

无从回避!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问题的残忍!可是大多数人却在爱护或正义的名目下,理所当然的认为受害者应该一遍又一遍的回答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的经历那些不堪的体验!

不仅仅是受到伤害的痛苦,在把这些痛苦变成语言的过程也是一场艰难的历程。大脑好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体验那部分已经拥挤的仿佛要炸掉,语言这部分却空荡荡的好像一个漂浮的黑洞。在两者之间,没有任何桥梁或者涵洞。那些痛苦、拒绝和愤怒就像茶壶里的饺子,根本倒不出去!

孙东邻加诸于她的痛苦经历,是无法言喻的。每次她的大脑在涉及到这部分时,就会出现混乱。不仅是精神,连身体也会跟着疼痛撕裂起来。更不要说,午夜梦回,让她羞愧的想自杀并真的自杀过的生理反应!

说?说什么?怎么说?

不,没办法说。

语言——在这部分,失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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