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63)
吕濡也没穿,只把外套抱在怀里,严斯九没管她,继续抽烟。
平时他会顾及,不在她身边抽烟,今天却没有。
吕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心头静了瞬,然后伸手指着他唇边的半截烟。
给我一支行吗?
她看着他。
严斯九咬着烟与她对视,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只看着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吕濡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缓缓伸手到他嘴边,顿了一秒,从他唇间取下那半截烟。
严斯九没制止,只微微眯了眯眼。
吕濡学着他把烟放进自己口中,吸了一口。
有点凉,有点苦,没想象中那么呛,可以忍。
吕濡忍住咳嗽,取下烟,呼了口气,缓过最初的不适后,接着又吸了一口。
严斯九在一旁看着她生涩笨拙的抽完自己的半支烟,沉默不语,只是从她手中拿走燃尽的烟头,然后又递给她一支烟。
吕濡盯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
冷白手背上青色血管明显。
她心内一阵酸楚搅动,低下头,对严斯九打手语:对不起。
静了许久,那只手才收了回去。
“对不起什么?”
她听见严斯九这么问。
吕濡不敢抬头。
她也说不清对不起什么,就是心中胀得难。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值得他这样做吗?
她总是给他添麻烦,却从没为他做过什么。
“吕濡。”
严斯九沉声,“抬头看我。”
吕濡不想抬头,很怕看到他眼睛的时候控制不住掉眼泪。
“看着我。”严斯九放低声音,语气温和却有力道。
吕濡眨掉眼中的水汽,抬头看他。
严斯九下颚微敛,神色难得严肃。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重复问道。
吕濡回答不了,心里像是各种情绪混在一起被冷水泡发了,胀满胸腔,说不出的难受。
“觉得自责是吗?”
严斯九不需要她回答,沉声道,“觉得给我添麻烦了?”
肿胀的情绪似乎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吕濡鼻腔猛地一酸,泪意上涌。
严斯九看着她,好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眼前视线开始模糊,吕濡快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严斯九放低了的声音,似自语:“麻烦吗?说实话,麻烦。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没耐性,最怕麻烦的事。”
愧疚感铺天盖地砸下来,吕濡用力掐住手心,似乎只有疼痛才能将眼泪逼回去。
她不能哭。
严斯九说的没错,她都知道。
她一定不能哭。
严斯九停顿了,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吕濡不想他看出她的狼狈不堪,恰巧路边有车呼啸而来,她借此扭头看过去。
发动机的轰鸣声混着风声渐渐远去,四周恢复安静,严斯九才开口。
“你之前不是好奇刘叔为什么突然有事吗?”
吕濡微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严斯九看着她:“他没事,早上他按时过来接你准备来云城,是我叫他走的。”
吕濡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严斯九继续说:“你不是还问我忙不忙吗?忙,最近是真忙,这几天的活都扔给明豫了,气得他昨天半夜打电话骂我。”
说着,他像是被气笑,扯着唇角:“你都没见过明豫发脾气吧?”
吕濡木木摇头,心头乱蓬蓬的。
“我妈也骂我,说我嫌她麻烦,不愿意给她当司机,跑出来躲清闲……”
他东一句西一句看似闲扯,吕濡却心跳不止,隐隐约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可又不敢猜。
“我说这些,是想说……”严斯九顿了下,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即便这么麻烦,即便很忙,即便被骂,但我还是想陪你回来。”
他话音落下之时,吕濡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严斯九极少有这么认真说话的时候,吕濡认识他近三年,哪怕在最初她深陷泥淖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劝慰过她。
“是我想,是我愿意。”严斯九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语气,“我愿意你给我添麻烦。”
向来肆意妄为,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男人,此刻却低头垂颈,展露出与他脾性不相符的温柔。
“所以。”他握住吕濡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吕濡,别自责。”
世界似乎被按下了停止键,空气停止流动,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吕濡静止如雕塑。
等她重新找回知觉时,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滚了出来,在脸上肆虐。
他说别怕我在。
他说不是你的错。
他说我是吕濡的家人。
他说我愿意你给我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