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瘾(135)

一声又一声,如蚀骨地毒,化到骨子里。

合着卫生间里隐隐约约的水流声,这声音恍若柔软的风,绵绵入骨一般地侵蚀入室,骤然炸开暧/昧的。

期间,好像还胡乱地轻咛他的名字:“怀野……怀野……”

怀野愣了许久,指尖落在暂停键,久久都按不下去。

不多时,一截儿白色的灰烬夹着火星子落在他衣服上,烫到他了,他才回过神来。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乔稚晚自然听到了这声音:

“——你在看什么。”

她的语气颇为严肃,好像抓住了个正值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小毛孩儿,妆化了一半,眉眼淡淡的。

直视着他。

看起来酒醒了。

怀野这才慢条斯理地按下了暂停键,他一条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椅背,这么侧身坐着,散漫看她一眼。

放下录音机。

他抬眸,很平静地说:“这你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

“——我的?”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

这下她的脸彻底涨红了,走过来拿起那个看起来挺旧的录音机——据怀野说这是丁意的东西——她到底弄不明白这东西怎么用,四下摆弄了下,不留神按在哪里了,那股柔媚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她的头皮都麻了。

她听见女人在一声声地唤他的名字,夹杂着渴/求,不满,难耐,力图把每一个轻吟的音律都踩在人的心坎儿上。

怀野看着她直笑,笑的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从她手里接过来,随意地按了一下,关掉了,那股怪声终于消失了。

他把那东西扔回桌上,站起来,手背挨了下她的皮肤,宛若蜻蜓点水,还很正经地说:“嗯,这会儿挺烫了。”

“……”

然后他绕开她,还懒洋洋地伸了个拦腰,抚了抚自己的肩,回头瞥她,眸光沉沉的,带着些许好笑:“走啊,不然我等你降降火儿?”

“……”

她不说话,怀野又从鼻腔戏谑地出声,继续向她确认:“——嗯?”

乔稚晚顾不上化全妆,拿起自己的外套。

跟着他下楼。

*

晚上有雨,怀野骑车到车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店里的学徒不住地让他小心小心再小心,基本都清楚丁满哥哥的事儿,生怕怀野跟着出点什么状况。

但讨生活嘛,没办法。

玩乐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前期必定有投入,雇乐手,保养设备,组排练室、录音棚,自己录Demo(小样)什么都需要钱。

怀野说白了只是个辍学了的高中生,一穷二白,他在丁满家这小破店干活儿还不要钱,哪里供得起一个乐队的开销。

平日在LiveHouse的那点演出根本不够。

这么攀谈着,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飘了雨,北京如此大,车子要从一头骑到另一头,等会儿还要跟一群人比比劲儿,乔稚晚今晚还发了疯要跟上他,怀野和学徒几番确认,这才准备出发。

乔稚晚就坐在她第一天来这里修车的遮阳棚下面,也能避雨,她吸着她那能引发肺水肿的电子烟,盯着雨幕。

不知道在想什么。

怀野趁学徒给车子做最后一边检查,他冒着雨,吊儿郎当地走过去,朝她“喂——”了一声。

乔稚晚转眸看他,终于回神了。

怀野走上前,他长得太高挑,微微低下头钻到这棚子下面,低敛了些眉目:“你要不别去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也没什么事,”乔稚晚说,“下雨我睡不着。”

“担心我?”怀野笑了。

乔稚晚的确是担心的,他对她说了丁意是怎么出意外的,她如何不担心,这会儿悠然叹气,压低了嗓音,恐怕被那学徒听去:“你就不会想到丁意吗。”

“不会,”怀野坐下来,“我是我,他是他。”

“那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吗,”乔稚晚自然听到了些他和学徒的闲谈,“不打算回去读书?”

“不知道,”怀野朝冷空气里吐烟圈儿,脖颈上那片张扬的纹身和他的眉眼一齐藏在光的暗处,转头对她笑时,那表情也半明半晦,“这么关心我,想教育我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这个口气,”乔稚晚说,“这次骑车去拿奖金养乐队,以后呢,你能保证自己一定会红吗,有足够的钱维持乐队吗。”

她这话说的。

反过头来,也是她这段时间一直以来在思考的问题。

没有父母的光环,如果她只是平凡出生的女孩儿,去拉大提琴,一步步地前襟,是否能走上国际舞台,名利双收。

问出这话了,好像同时也在质问她自己。

“怎么,怕我穷到你?”怀野看着她,便笑了,他皓齿明眸在这夜色雨幕中看起来冷酷到森然,好笑地说,“你还真做好跟我一起玩乐队一辈子的打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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