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心中计算着脱身的法子，那野兽却先他一步动了，他急忙止住动作，闭上眼睛假寐。闭上眼后，他先是听见了细微的抽泣声，眯眼望过去，竟看到有点点水珠从它眼角溢出，那水珠越涌越多，粘连在它浓密的睫毛上，看上去竟是伤心极了的样子，而后它便开始呢喃出声，他侧耳细细去听，竟听到那野兽在睡梦中呓语，话语声很轻，他屏息听了一会，先是听它喃喃道‘怎么办’，而后还唤了几声‘娘亲’。他仔细分辨，发现这声音何其熟悉，不是阿颜的声音又是谁的？！

-嗯...我不想骗你，却也不能告诉你。

-我要去找东西...必须我自己去找。

-你不需要花心思来猜测我…我没有什么可图，我只是喜欢你罢了。

-不会的，我不会生病。

-没人跟我说过这些…你不要对我生气好不好？

-下一次，你只管往前走，我一定会追上来的。

一时间，阿颜的特别与不谙世事得到了解释，那一个个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团也通通解开了。那个凭空出现在房内，在他怀里赖住不走，而后又消失了的小女娃，难怪让他觉得眼熟，那不就是阿颜变成小孩会有的模样么？此刻他终于知道，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又为何这般不同。

即使最初发现真相时他还无法立刻消化，但在看到跟前的狐狸委屈到啜泣出声，他竟做不到置之不理。听阿颜在睡梦中呼唤着‘娘亲’，眼泪跟着溢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抚上阿颜的头，手心的毛发比想象中更加柔软细腻，他竟是着迷了一般不想放手。片刻后，手下的阿颜好似有了转醒的迹象，而那之后，连他也不清楚原因，竟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回想起自己的举动，萧止竟一个没忍住开始笑话起自己，他身子微微抖动，渐渐笑出了声来。一只与阿颜面面相觑，她们从没见过萧止笑的这样恣意爽朗，他一边笑一边轻轻摇头，等他终于笑够了，这才抬手抹了抹眼角，而后抬起头对阿颜轻声道：“离我近些，阿颜，让我好好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萧止你调皮，竟然装睡！

恭喜阿颜终于掉马啦，嘎嘎！

第16章 留下来

“离我近些，阿颜，让我好好看看你。”

阿颜向前走了几步，萧止抬手抚上阿颜的头，看见阿颜毛茸茸的耳朵，忍不住轻轻触了一下。阿颜痒得一下子缩回耳朵，抬眼去看萧止，他眉梢眼角处尽是抹不去的怡悦之色。萧止收回了手，手心还残留着方才柔软的触感，他出声问道：“阿颜是…狐仙么？”

阿颜没听过狐仙这个称呼，她摇头，如实回道：“我是九尾狐族。”

萧止闻言向阿颜身后的尾巴看去，重新数了一边，依旧只有八条。

阿颜看出了萧止的疑惑，补充道：“你没数错，是少了一条。我出生时丢了一条尾巴在人间，这次出门就是来找它的。”

萧止点头，他记得阿颜说过自己在找东西。“那阿颜，可是你的真名？”

见阿颜点头，萧止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古书曾记载禹帝的妻子涂山氏，乃是九尾白狐所化。如果阿颜是九尾狐族，那涂山便是阿颜真正的姓氏了吧？所以你的名字是…涂山颜？”

见阿颜瞬间睁大了双眼，萧止便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抿嘴笑笑，涂山颜，嗯，比胡颜好听。

见萧止始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阿颜泄了气，觉得事到如此已经没什么好隐瞒了，于是道：“母亲叮嘱我不要现真身于人前，我没能做到。如今你知道我并非人类，我也无法再与你同行了。更何况、是我让你遇险...”

萧止好像没有听到阿颜越来越低的声音，突然开口打断了阿颜后面的话：“阿颜，多谢你。”

阿颜闻言愣了愣，摇头道：“你不要谢我，是我的错，不该着急入山的。”

这一次的事，终于让她体会到了母亲与她说的“人类啊，是复杂又及其脆弱的生灵”这句话。自萧止消失那一刻，她便对自己坚持要入山的决定产生怀疑。她对山林太过熟悉，以致于自信过了头，全没想过，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人类又该如何自保。

萧止突然问道：“外面的雨可停了？”

阿颜摇头：“没有。”

“明天可会停么？”

阿颜还是摇头：“不会的，这雨至少还要下个两日。”

“两日后这山路怕是更难走了。”萧止顿了顿，继续道：“寻人问诊的是我，下令进山的也是我，你只是告诉了我你知道的，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何况，危难之中是你护住了我，带我来了这里，所以我才说，阿颜，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