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19)

“头发怎么湿的?”桑晚问。

闻野后知后觉,清一清嗓子说:“刚洗了,没吹。”

“是没来得及吹么?这么着急来见我啊?”

面对桑晚微微笑弯的眼睛,闻野憋了憋,憋出一句:“不是。没有。”

“那就是不想见到我?怪不得这么多天都不见你联系我。”

桑晚露出个失落的表情,故意叹气,“那行吧,我回去了。”

说完,好似真的转身就要走一样。

闻野第一时间抓住她胳膊:“别走——”

桑晚停住,半仰着头看闻野,琥珀色的瞳眸坠着点点笑意。

闻野僵硬着手,有点儿唾弃自己身体的诚实。

“下午真的有空么?”桑晚问。

闻野点头。

桑晚:“那陪我去吃顿饭吧。你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闻野想了一下,他学校附近吃的东西很多,大多是一些学生喜欢的。

他问:“你想吃什么?”

“都行。”

闻野伸手接过桑晚撑着的伞,跟她靠近了一点,说:“走吧。”

雨天同撑一把伞,是很亲密的一件事。

无论再怎样努力保持距离,肩膀手臂都会时不时地碰上。衣料细微磨擦,心思会跟着变得微妙。

闻野比桑晚高出不少,从他的角度往下看,能看到桑晚梳成马尾的头发,耳边有一些碎发落下来,半遮半掩着小巧的耳朵。

她很白,尤其是锁骨和脖颈,被蓝色裙子衬得更加细腻。

闻野默不作声地将雨伞往桑晚那边倾斜,没感觉到自己湿漉漉的肩头。

他们走到离江大校门口不远的小吃街,因为过了午饭的点,又是下雨天,平日里的热闹一下散了。

桑晚最后选择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砂锅粥,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她点了一份海鲜粥,然后问闻野:“你吃什么?”

闻野用桌上纸巾擦着桌面,说:“我不用,吃过了。”

“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用。”

行吧。

桑晚就点了一人份。

老板娘先送上碗和勺子,闻野跟她多要了一壶开水。

于是,桑晚就看着闻野用那壶开水烫了三遍他们要用的碗和勺子。

桑晚瞧着闻野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笑:“你这么洁癖,怎么那天还推那么脏的垃圾桶?”

闻野闻言顿了顿,随后他说:“忍一下就好了。”

“你很缺钱吗?”

语音落后,短暂的沉默。

闻野额前的刘海垂落,几天过去,他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眼角也不再贴着创可贴,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那有一道粉色的疤。

他继续用开水烫勺子,垂着眼帘,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爸去世了,我妈身体不大好。我需要赚钱,给她准备足够的医药费。”

上一次,他还让桑晚不要问他的父母,而这次,他主动开了口。

桑晚抿唇,眼神落在他脸上,随后露出个笑,伸手摸摸他还没干的头发:“加油。”

闻野发着怔。

他没从桑晚眼里看出同情、可怜,可她的鼓励,竟让他产生一丝自卑。

他现在,是一无所有的年纪。

他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她。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觉得自卑。

“这几天我都在医院,别的事情都顾不上。”桑晚主动说,算是在解释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联系闻野。

闻野不敢坦白,这几天他都在等桑晚的电话。连睡觉都不敢开静音,生怕错过。

如果当时没有把桑晚留了电话的纸巾弄湿就好了。

截至昨晚为止,他对后面三位数的排列组合还没试完,对不知道多少个陌生人说了“抱歉打错了。”

“你外婆……好多了吗?”

“没有。插上了呼吸机,没多少时间了。”

桑晚已经接受了外婆很快就会离世的事实,显得有些平静,她说:“被病痛折磨这么久,早一点结束,也是一件好事。”

闻野没有出声,生离死别这样沉重的事,却被桑晚这么轻易地一笔带过,他觉得她好像过于冷静。

“你爸去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桑晚忽然问。

闻野就坐在桑晚对面,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了一会她,才压着嗓音说:“没来得及有感觉。”

“我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妈就因为刺激过度送去了医院,后面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等全部处理完,回头看,我才发现,原来我爸已经走了。”

后来,他也没有时间去悲伤,生活在推着他不断往前走。

桑晚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的感同身受。

她也失去过亲人,也曾一个人一无所有,每天用尽力气,只是为了活下去。

“不要可怜我。”闻野眼皮半垂着,“我不希望你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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