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2)

桑晚忘了她当时回答了没有。

时隔一年再见面,桑晚不确定闻野是不是还记得自己,毕竟他现在只是静静看着她,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出声。

看这簌簌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桑晚不与眼前少年僵持,便说:“去哪,我送你。”

她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这附近除了公路还是公路,最近的有亮灯的地方就是刚才那家便利店。

没有出租车经过,闻野要是想去哪,必须靠双腿。

而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大雪,她猜想他应该不会想冻死在半路。

——桑晚是对的。

闻野大概是考虑了一下,见这四下无人,大雪又不见停歇,短暂犹豫过后拉开了桑晚副驾驶的门。

车内暖气很足,落在闻野衣服上的冰碴缓慢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渍,倒是没融化他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脸。

眼眸半阖,睫毛落下阴影,身体仿佛残留着雪夜的冰冷。

桑晚简单扫过闻野手中的袋子,他刚才在便利店买了一盒创可贴,还有两盒泡面。

她再看向他,那张曾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脸,伤得不轻。

桑晚稍微心疼了那么一下,她有点可惜这张脸。反过来又觉得他现在受伤的样子,好像还隐约有种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真是骨相底子好,无论什么样都好看。

大约是觉察到桑晚一直在看自己,闻野缓慢侧过头,眼皮微抬,对上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两人眼神撞在一起,无声无息间,桑晚觉得他犯规了。

她能清晰看到他鼻尖那颗细小诱人的痣,在眼前晃,又纯又欲。

这让她想起上一次见面,也是类似于这样糟糕的天气,他也是这样坐在她车里,坐在这个位置。

潮湿和闷热像个欲/望漩涡,任车外暴雨侵袭,他们不受惊扰。

不一样的是,那会儿的他,没有这一脸的伤。

“跟别人打架了?”

桑晚问得自然,好像他们很熟。

但其实,他们很陌生,陌生到只是短暂拥有过彼此的身体。

大概是没想到桑晚会问这个,闻野的表情略微松动,开了口:“嗯。”

“为什么打架?”

闻野回想了一下,简单概括:“他可能觉得我对他女朋友有意思。”

“那你是对人家女朋友有意思么?”

“……”

闻野表情略微凝滞,随后似乎觉得有些无语,别过头:“没兴趣。”

桑晚看着闻野,似笑非笑的。

视线往下,桑晚才注意到闻野左手受了伤,手背和手指关节处的血还没止住,透过单薄一层纱布往外渗着血。

唇角也有一点未干的血渍。

桑晚抽了一张纸巾,递到闻野手边,在接收到闻野不明的目光后,她主动抬手,将纸巾按在了他的唇角。

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脸,留下不知名的痒意。

闻野的眸光不受控地落至她近在咫尺的脸上,流连至微微张启的唇,有那么些属于那个暴雨暗夜里滚烫热烈的记忆纷至沓来。

喘息,碰撞,亲密——

闻野喉结微滚,随即快速伸手接过那张纸巾,自己按着唇角,把头重新撇向一边。

“胖子网吧。”他说了一个地址,“江曦路和平饭店对面。”

桑晚眨眨眼,心想,他还真把她当司机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在车内显示屏上输入他说的地址。

车子启动,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桑晚问:“去网吧上网?”

闻野:“去睡觉。”

听到这个回答,桑晚不由看向闻野,他的半张脸匿在黑暗中,下颌线条流畅,双眼皮的褶皱很深。

他目视前方,话却对着她说:“看路,别看我。”

桑晚把视线收回,问着:“你去网吧睡觉?”

“网吧不能睡觉吗?网吧至少安全,不会被骗,不会被甩,不会被渣,更不会天还没亮就被丢下。”

说到这,闻野似是哼笑了声:“——用完即弃。”

“……”

桑晚竟从闻野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嘲讽。

他在嘲讽她不负责任,睡完就跑。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还挺记仇。

怪不得从见面到现在都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你还记得我,看你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既然记得我还不跟我打招呼,有点没礼貌噢。”

“难道说,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那天丢下你就走了?”

“……”

闻野下颌绷紧,憋着股气,把头撇得更远了。

桑晚忍不住笑,傲娇记仇的小朋友,真是又拽又可爱。

胖子网吧离得不远,沿着这条公路开十来分钟,然后拐弯进老城区,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对面的和平饭店其实就是一家苍蝇馆子,门前招牌“和平饭店”的“和平”两个字只亮了一半灯,成了“口二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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