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之上+番外(87)

作者: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秦杉拿着放大镜,左照照,右照照,对着柱根糟朽处照一下,对着石墙裂缝又照一下,高兴得忘乎所以。

礼物又送对了,乐有薇很自得,双臂抱胸,看得挺享受。正笑着,秦杉举着放大镜,戳到她面前,照了照她,赞叹道:“眼睛更大了。”

乐有薇放声大笑,抓着秦杉的手照回去:“睫毛挺长。”

秦杉还在笑,冒出一句:“你也一样。”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相对笑了一会儿。乐有薇觉得自己笑得真傻,却是这一阵,第一次没有牵绊地笑。她笑够了,说:“交给你一个任务。怎么给我讲解善思堂,就怎么跟摄影师说。”

乐有薇去袁婶家看绣品,秦杉带着摄影师参观善思堂:“这是外院。”

往左走,他说:“这是佛堂。”

每走到一处,秦杉就介绍一处,然后停下来,眼巴巴地等摄影师询问。但乐有薇只跟摄影师说过“朋友话少,语速也有点慢”,可没说过他的解说风格如此单调,摄影师不知该怎么问下去,气馁道:“您去忙吧,我等光线。”

“噢。”秦杉还真走了。

在袁婶家,乐有薇见着了20来件顾绣绣品,从技法来看,都比她手上那件梅花图成熟得多,图案也丰富。

袁婶拿起一件交颈鸳鸯,很赧然:“严婆说我现在还绣不了古画,练得最多的是这种,我送不出手,怕你觉得俗,梅花不俗。”

乐有薇验证了的确是顾绣,满心欢喜:“不俗,七情六欲,百子千孙,都不俗。”

严老太住得离善思堂不远,走了几分钟就到她家了。老人家83岁了,腿脚很利索,正在院子里晾晒衣物,袁婶替乐有薇说明来意:“严婆,有薇听说你绣得好,慕名来看!”

“我手抖,多年拿不了针喽,只能把往年的东西拿给你看了。”严老太和气地领着乐有薇进厢房,从箱底拿出一幅图轴,慢条斯理展开。

图轴上绣的是一截折枝梅,枝多花繁,疏密有序,只完成了大半,已然很美,乐有薇惊叹到失语。小时候,她被爸爸妈妈带去博物馆,也时时如此。

严老太的子孙后代都住县城里,周末来看她。她在江家林独居,对乐有薇送的衣物和理疗仪谢了又谢,乐有薇连拍了几张照片,越看越眼熟,皱着眉:“在哪里见过呢?”

严老太笑着说:“南枝春早图。”

乐有薇恍然大悟:“呀,是王冕的画。”

王冕是元代画家,爱梅成痴,自号梅花屋主,他善画竹石,尤工墨梅,可惜作品流传下来的不多,《南枝春早图》是他晚期代表作,现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乐有薇主攻玉器杂项,但中国古代字画是艺术品投资热门,大钱往那里涌,传世名画,她都有过了解。

江家林的人爱梅花,严老太以前绣过非常多梅花图,或变卖,或送与亲朋,69岁的冬天,她颈椎出了毛病,手也不灵敏了,未能续完这半幅《南枝春早图》。

袁婶很内疚:“等我们以后手再熟点,一定补完!”

严老太笑而不答,顾绣是民间绣艺与文人画结合的产物,从业者必须具备传统的书画修养,新人光基本功就要练3年,10年才能出作品。肯潜心苦练这项技艺的人太少了,早就面临失传之忧。

这一二十年间,严老太带了袁婶等徒弟,但她们生活中琐事缠身,又多不在黄金年龄,想把《南枝春早图》绣好,还得再练。严老太能否看到后继者补完这半幅绣品,已不作期许,早在几年前,她就把自己的图章钤上了。

小小一方红章,是三个雅致的字:严碧玉。乐有薇笑道:“严奶奶的名字很好听。”

严老太说:“太老爷取的,他跟我父母开了个玩笑。”

严老太和江知行是同一辈人,她对江知行父母的称呼是太老爷和太夫人。严家父母是善思堂的佣人,两人都是小个子,严碧玉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在早春。严父请求赐名,说想要个含有高挑之意的名字,江知行的父亲眉一皱,蘸了浓墨,在红纸上写就碧玉二字,负手而出。

严母是太夫人的厨娘,拿着红纸去问,太夫人大笑,碧玉妆成一树高,这名字确实符合严家父母的殷殷期盼。

严家父母都不识字,太夫人等严碧玉长到5岁,让严父把她送到村里的书院读书。这在那个年代很罕见,众人反对,太夫人坚持说,我想要几个跟我一起绣东西的人,拿不了笔可不行。

太夫人出身宁波大族,江天的曾高祖在浙江经商时,结交了她的父亲,订下儿女婚约。当时曾高祖还健在,怜儿媳远嫁而来,不忍拂了她的意愿,从此不光是严碧玉,村中女童皆可到书院读书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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