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不忍睹都无法遮掩住他的好样貌，更别提他一身经历过战场中厮杀，又回归田野日常的矛盾气质。

姜娴看着当年怒吼咆哮冲在前方，手持长矛和盾牌，几乎一往无前的战士，像是示弱一样说出一句“你终于醒了”，愧疚一点点泛上。

德档完全不挣扎，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再打他了。在他们生命遭受剧烈变革的那段时间，她这个老大还在睡觉。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姜娴正想对着德档感慨两句，没想眼角余光一瞥，却见余微捧了点树叶走过去，直接把树叶往德档脸上怼。

余微丢树叶不够，还要笑着开嘲讽：“以退为进，出息了啊。”身为演员的余微当然看出了德档三分真心，七分靠演。这演技水平相当弱鸡，看得余微相当不屑。

树叶落到德档脸上，德档不和自己老大打，怎么可能放过余微这条“蚯蚓”。

他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拳头挥向余微。

余微怎么说也是一条龙，侧身单手扣住德档，趁机转身给了德档腹部一肘子。肘子攻击攻势极为犀利，德档柔韧性极佳，一个躬身避开了这一肘子。

姜娴眼睁睁看着这两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突然上演全武行。

上演就算了，嘴里还不停。

“一个蚯蚓胆敢和我打？”

“区区一个山精，当然不劳烦老大动手。”

“老大都不打算打我了，你算几根葱？”

“我不像你，用葱来计算自己。”

“你以为你跟着老大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第一小弟的位置永远空着。”

“呵，难道你就能坐上？白日做梦，不愧是精怪。”

姜娴：“……”

余微爱穿衬衫，趁着打架松开了几个扣子，露出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缝隙。他微微曲折的头发活跃得随着他动作而俏皮跳动着。姜娴看着他们打架，看着看着视线忍不住就朝余微衬衫缝隙中间下滑。

估计是她沉默久了，余微三两下将德档摔远了一点，双手整了整自己衣领，略带点紧张看向身边的姜娴，仔细揣摩着姜娴的表情：“对不起，我被他起外号，一下子没忍住。”

这么来看，确实罪魁祸首是德档。

姜娴强制自己的视线从衬衫缝隙里收回：“没事。他欠收拾。”

余微见姜娴强行转移视线，稍显失落：他不该动手太快的。下回应该私底下动手。

德档衣服本来就简陋，身上还带着泥土颇为狼狈，对比起衣冠还算齐整的余微来看，简直是个小可怜。就这个小可怜程度了，他还要被自己老大说一声欠收拾。

德档很不服气。

他衣服一扯，想要和余微再来一场。

姜娴视线落在德档身上，终于问了个关键问题：“你跟我出山么？”

德档一听这个出山，刚提起来的打架气势顿时全部散了。他又恢复成自己先前在山林中到处游荡的散漫模样，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在山里也没什么。有吃有喝，平时还有一堆动物。什么事情都不用管，挺养老的。”

姜娴看看德档一头黑发，不得不委婉表示：“我父王年纪那么大都不敢养老，你的年龄只是他零头。”

就这个年纪实在不适合说养老。

德档用着自己那张大花脸咋舌：“那是龙王。他的继承龙都离家出走那么多年了，哪来的本事去养老？养老了你回去继承龙族么？”

姜娴才不打算回家继承龙族。外面的世界那么丰富多彩，她年纪还小，可不想一直镇守在龙族内，像是一个种族的封印一样存在。

她摇头：“龙族继承不一定要亲生的子嗣。要是有合适的龙，他会让出自己的位置的。”

德档垂下眼，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泥泞。他伸手拍了拍那点泥土，很随意说着：“因为那时候龙族可以不需要依靠他了。就像现在，我的族人已经不需要依靠我了。没有战争，没有神仙，老大你不需要小弟追随了，我也不需族人跟着了。”

拍完泥土，他朝着姜娴轻声笑了笑：“对吧？”

如果换成很多年前，大家都站在每个世界的顶端。他们一个个风华绝代、独领风骚。那时候姜娴是真的觉得他们不需要当她的小弟了。

他们拥有自己的追随者，他们拥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他们不需要头上再拥有一个老大。

那姜娴会很确定的说：“是，我不需要你们追随了。”

但现在不是这样。不管是余微也好，还是面前的德档也好。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却是缺了一块的生活。他们看似过得还成，看似随性，其实骨子里都不想要这样的。

姜娴摇头：“不对的。你们该是闪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