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17)
贺童挠挠耳朵:“我妈又没得老年痴呆,怎么会认不出我。池哥,你别吓唬我了。”
池屿睨他一眼:“瞧你眼底下青的,赶紧回去补个觉,晚上不还要打工?”
把贺童送走后,池屿才咬着烟嘴上了车。
刚坐上驾驶座,就被车里的热浪闷得晕头转向。
他叹了口气,寻思着找个由头给贺童多开点工资。
三十五度的夏天,开老板的车都不敢开空调,这是把省钱刻在骨子里了。
车刚开出去十几米远,池屿的电话响了。
“你别跟她置气。”季崇理低沉嗓音中带着点笑意,“你们两个打了快十年,不累?”
池屿盯着前方路况,冷漠开口:“这你得问问你老婆。”
季崇理叹了口气:“高一夏鸯跟我们一起组对学习时,你脾气可比现在好多了。”
池屿:“季老板忙里偷闲给我打电话,就想跟我回忆青春?”
季崇理笑骂了句脏话,正经道:“我在疗养院陪老爷子说话呢,你过来吗。”
“嗯。”池屿猛踩下油门,声音含混,“这就到。”
作者有话说:
哎,人帅心善池老板。
第8章、迟夏
青榆市公立疗养院坐落于凌水河畔,背靠乾丰山,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原本这块地省里想建成旅游度假区,还是青榆市政府专门洽谈下来做医养结合的养老机构。
纵使是暑气如此之重,连一丝风都没有的酷夏,疗养院因靠着凌水河,也没有其他地方那样燥热。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距离市中心路程比较远,开车来回要两个小时左右,除了节假日外,老人们鲜少有家人来探望。
草丛里蝉鸣吱吱响,保安小刘坐在门口凉亭里打瞌睡,睡眼朦胧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立马精神过来:“池哥你来啦!”
池屿对着道闸杆鸣笛,小刘连忙开了闸口。
“还登记么?”池屿问。
小刘啧了一声,朝池屿咧嘴笑着敬了个不标准的礼:“池哥见外了不是!每个月你都跑四五趟,整个疗养院谁不认识你啊?”
“自家人不用登记,赶紧看老爷子去吧。”
“多谢。”池屿放下一句话,一脚油门开过闸口。
从停车场到池老爷子住的病房,一路上有不少工作人员和病人家属跟池屿打招呼。
“小池又来啦。”
“拿几个苹果给老池送去。”
“小池我家侄女盘靓条顺会来事儿,人可好了,真的不考虑见个面吗?”
“小池一会儿过来陪我下象棋!”
“……”
池屿极有耐心地一一应和,脚步不停直奔池延年的主治医师周寰宇的办公室。
“老爷子的阿尔兹海默症目前还处于第一阶段,是轻度痴呆期。”
“偶尔记不起你,近期记忆颠三倒四,都是很正常的事。最近一段时间,他突发激怒的情况也有发生,这说明他的病程在以不慢的速度进展。”
周寰宇叹了口气:“短期内还无法判断下一病程的进展时间,有可能是一两年,也有可能是五六年。到时候出现日常大小便失禁,持续性暴躁易怒,类似于失语、失用、失认这种神经性反应,都是很正常的。你要有所准备。”
池屿沉默地翻着这段时间池延年的疗养记录,点点头:“我明白。”
“辛苦你了,老周。”池屿把记录本放下,轻叹一声,“要不是有你在,我真不放心把老爷子放在这。”
“老同学嘛。”周寰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开解池屿,“你不用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把老人放在疗养院并非不孝顺,反而对他的病情有好处。”
“青榆疗养院这个价格,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舍得。”
池屿抿唇苦笑。
周寰宇拍拍他的肩:“去病房看看老爷子吧,季崇理很早就到了。”
池屿到病房时,季崇理正半跪在地上给池延年捏腿。
前些年还精神抖擞,能拄着拐追他打的池老爷子,如今只能懵懵懂懂地坐在床边,任由别人摆布了。
池屿按下心中酸意,几步上前把季崇理拉起来:“季总西装革履的,去一边儿休息吧,给老爷子揉腿这种活儿还是我来。”
季崇理刚一松手,池延年抬起头,眼神浑浊而懵懂:“孙子,他是谁啊。”
池屿半跪下来,把老人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处:“我也是你孙子。”
池延年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哦,我有两个孙子。”
说完又转过眼睛望着季崇理:“你是谁呀。”
“……”季崇理和池屿对视,弯腰对池延年温声道,“我是池屿的朋友。”
“哦,小屿呀。”池延年脸上露出笑容,眼尾层叠出很深的褶皱,“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放学,梧桐院的山楂果都熟透了,一会儿我要去给他摘几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