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欢每天都会把照片导出来分享给江遇卿,然后絮絮叨叨地给江遇卿发微信,跟他说旅游时遇到的趣事和新认识的朋友。

【江遇卿，你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又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

【我们遇见一个S大的学长，他摄影好棒，还拿过好多奖。】

【还有这边的风景真的特别特别漂亮，是照片都拍不出来的美，好可惜你都来不了。】

程烟的病情每况愈下,江遇卿变得越发忙碌起来,并不能时刻都回复姜瑾欢的消息。可一有空他就点开姜瑾欢的微信,翻看着她发过来的图,羡慕每一个站在她身旁的人。

这天深夜，程烟打完镇定以后，好不容易方才睡下。

昏暗中，手机屏幕的灯光照亮了江遇卿消瘦的脸庞。短短几天的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颓败不堪，体重减了七八斤，眸光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沧桑，他的身上染上了些成年人的沉重。

对于江遇卿来说，每天翻开和姜瑾欢聊天记录，几乎变成了这段压抑且黑暗的时光里，唯一的慰藉。

他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看着几个小时前姜瑾欢发过来的消息。

图片上，女孩后背是蔓延而去的公路，周边都是漫漫黄沙，光线很好。她站在马路中间，带了个黑色渔夫帽，白色短T和普普通通的黑色牛仔裤，她侧着身子，身形姣好，笑的明媚亮眼。

【姜瑾欢：好看吗？这是上次提到那个学长帮我拍的照片。】

江遇卿敏锐地发现，这个学长的名字在姜瑾欢嘴里出现似乎越发的频繁。他甚至偶尔能在姜瑾欢的朋友圈动态里，看到这个所谓学长的身影。

少年眉眼阴翳，紧拧着眉头，昧着良心回话。

【江遇卿：拍的也不怎么样啊，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重新拍。】

【江遇卿：多长几个心眼，别随便逮着人就喊学长。】

江遇卿莫名对那个学长充满了敌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原本江遇卿还以为，这个时间点姜瑾欢肯定睡了，谁想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江遇卿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也没开灯，脚步放轻，抹黑躲到了洗手间里。

医院的隔音并不太好，程烟好不容易才睡着。

江遇卿说话很是小声，“喂？”

手机话筒里，隐隐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姜瑾欢软软糯糯的嗓音，“江遇卿，阿姨她……还好吗？”

江遇卿沉默了下，嘴角绷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想回答一切都好，可是在姜瑾欢的面前，他实在不想说谎和强撑。

事实上是，程烟越发消瘦，每天晚上即使打了镇定剂，也痛到根本睡不着，现在基本已经无法进食，时不时就呕血和便血，皮肤也在肉眼可见地变黄。医生说，已经出现了器官衰竭的迹象，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或许是对面沉寂了太久，姜瑾欢隐约懂了些什么。

她主动挪开话题，“那你呢，你最近怎么样了？”

江遇卿还是没说话，他抬头，透过卫生间那个狭小的窗户，努力窥探着外面的星空。

毫无疑问，他曾经很恨过程烟，可是当他看着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不停哀嚎的模样，又很是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力和迷惘过。

那些克制许久负面的情绪，在江遇卿的内心不停翻滚着，终于在这个沉寂无声的黑夜里，疯涌而上。

江遇卿神色恍惚着，忽然间就很想见到姜瑾欢。

他没有回答姜瑾欢的问题，只是缓缓吐声：“姜瑾欢，我有些想你了。”

江遇卿的声音很轻，轻到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轻到姜瑾欢几乎快要听不见。

不过好在，她没有错过。

上次听到江遇卿这么矫情的话，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姜瑾欢停顿了下，浅笑着回复他：“江遇卿，那你等我回来。”

挂了电话以后，姜瑾欢买了次日的机票，和同伴商量过后，打算独自一人率先结束这次的旅行。

也好在，同行的还有还有其他和周粥关系不错的女生，张景山也可以和她照拂一二。

~

次日清晨，旭日未升，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空气泛着微微的凉意。

程烟醒的很早，胃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却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她贪婪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好不容易睡下的半大少年，眼神温柔。

陈七安察觉到了她的动静，走到床边，刚握住她的手，就发现她四肢冰冷的不像话。

随即按下床头呼叫铃声，仓皇着猛拍江遇卿的肩膀，把他叫醒；

江遇卿猛地惊醒，对上了程烟逐渐涣散目光。

程烟无力地笑了笑，冲江遇卿伸手，嘴里艰难吐出的字节含糊不清，听不太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