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次心动(80)

所以他对秦颜的了解,很大程度上,都来自景年。

“我昨晚很早就休息了。”景年在他身边坐下,“你们玩儿得开心吗?”

“玩儿得怎么样另说,我昨晚,见到你的女神了。”林鹿回忆起女生那双仿佛宿着寒星的眼,摸摸下巴,“她跟另一个男生在一起,跟着我们打了一晚上狼人杀……你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过来。”

景年一愣:“她是碰巧,也住那个酒店吧?我昨天还在飞机上遇见她了呢,她说她不是来参加比赛的。”

林鹿没料到有这一出,惊讶道:“她不参加比赛?”

那不是见不到人了?

他突然有点儿郁闷。

不过……摩挲着下巴,林鹿突然想到,“昨晚那个男生说,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来参赛的。如果不是你女神,那难不成……是那个男生?”

可是国青赛的组别那么多,江连阙也没说自己是学什么的。

他纠结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换场地蹲人。

正想起身离开,场内后排灯光一暗,主持人款步走上台。

开场很精简,林鹿身形一顿,重新坐回去。

景年抽到的签号很靠后,眼下悠哉悠哉,低着头玩手机:“不走了?”

“都开场了,再离开,不是很没有风度?”

于是两个人坐在场内,听完巴赫听帕格尼尼,听完帕格尼尼听莫扎特,听完莫扎特……再换选手,重头轮一遍。

“评委不会觉得无聊吗?”林鹿每一次参加比赛,都习惯性怀疑人生。

“会的。”景年认真道,“我觉得听得多了,会聋。”

“……”

林鹿开始考虑,要不还是溜了算了。

他半躬下腰,身体刚刚离开座位,下一位选手上台,漫不经心人群中一瞥。他一怔,又重重地落回座位。

景年连头都没有抬:“又怎么了?”

林鹿抓住他,想尖叫:“嗨,朋友,快抬头看看,你女神,你女神!”

景年一愣,抬起头。

隔着遥遥人海,他看到女生拿着琴,不急不缓,走到舞台中央。

聚光灯落到身上,流水一样倾泻开,流泻过她如瀑的长发。

目光聚焦,她微微笑。

刘海微微显得有些长,被一只精致小巧的透明蝴蝶夹子夹了上去,露出东方人的面孔,肤色凝白,眉若远山。

最打眼的,是她身上那条裙子。

简单清爽的月白色小礼服,在不显眼的地方恰到好处地点缀着繁复的暗纹。那抹属于月白的蓝色极淡,淡得几乎与白色无异,却又不同于银白色近乎张扬的华丽,反而安宁,素净,与身形本就偏瘦的她相得益彰。

浑然天成,天然去雕饰的,东方人的美。

景年几乎要停止呼吸。

安静而低调的少女,像仲夏夜第一缕照进眼瞳的银色月光,一颦一笑之间,都夺目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风声极慢,慢得令坐在前排的江连阙,也有不期然地,一瞬间的失神。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能这么好看。

那是秦颜。

他的秦颜。

她选的曲子是《恰空》。

乐声一起,景年才稍稍回神。

“那件礼服……”他喃喃,“是不是跟二十年前那个小提琴穿的……一样?”

林鹿没有搭话。

秦颜一出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从来不知道,东方人的美,能在一个人身上,展现得这样透彻,集中,又淋漓尽致。

仿佛她站在那儿,不说话,就是一首韵律严格的古体叙事诗。

可偏偏,选的又是《恰空》这样的曲子。

开篇以颇有张力的和弦为引,庄重而肃穆,台下听众情不自禁,跟着屏住呼吸。

作为巴洛克后期恰空的最高成就,巴赫的《恰空》沉重而决绝,少女琴弓起落,轻重缓急,行云流水。

她是低回的,婉转的。像是叹息,又像是对生命莫可奈何。

可乐曲进入第二部分,D大调开始变得明朗,喜悦与欢愉接踵而至,乐曲推向高潮。

热烈的感情,从火海里重生的鸟,有强烈致死的痛,强烈致死的爱。

林鹿目不转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起福田进一的话——《恰空》就像人的一生,开头是啼哭,然后人生坎坷,戏剧变化,喜悦,欢愉,胜利——转调之后,衰老,悲伤……

那是天才的作品。

她与它相辅相成,为彼此而生。

当第三部分回归至d小调,短短六个变奏,总结第一部分的主题,生命来自零,又归于零。小提琴的琴音婉转哀凉,呜咽着低了下去——

全场一片静默,时光仿佛被谁按了暂停,窗外却能瞥见,天际之中飞速游过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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