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鲸+番外(56)

顾晓珊说:“昨天才知道,医生说她儿子一听她得了绝症,差点没哭昏过去。”

“才知道?”

“是啊。”顾晓珊说:“她儿子每次来她都不见,去医院检查也是一个人,这么严重的病,要不是昨天抢救需要家属签字,她儿子还蒙在鼓里呢。”

久路不解:“为什么?”

“她儿子活该!”顾晓珊扭着塑胶手套,气愤的说:“当年大娘为了给他买房娶媳妇,卖了老家的地凑首付,又来镇上打工帮他还贷款,好容易等到房子交工,她想一同住进去,儿媳妇却说想过二人世界没同意,大娘只好到外面租房子住。后来他们夫妻有了小孩,需要人帮忙带孩子,大娘才有机会住进去,可没住多久,她又被儿媳妇赶出来了。”

久路皱了下眉。

她接着道:“原来是要给他丈母娘腾地方。可这之后半年,她儿子又来请她回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丈母娘摔下楼梯瘫痪了,要她去照顾。”

李久路讶异的说不出话。

“自打那以后,大娘就住进咱院里,再也不认这个儿子了。”顾晓珊拎起水桶,往对面那排杂物房的方向走:“我是真的心疼她,所以平时也会多照顾她一些。”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不喜欢。这里时时刻刻要面对死亡,太压抑了,但他们谁家庭幸福会住进来?总得有人来照顾吧。”她调侃的说:“所以啊,我们护工要是心态不好,周院长可要忙死了。”

两人穿过后院的操场,久路脚步顿了下:“嗯?”

她笑着说:“周院长不是咱院的心理咨询师嘛!”

久路终于听懂她的幽默,不禁抿唇笑了下。

“路路,你们那边做完没有?过来帮我忙”没等靠近那排杂物房,江曼忽然叫。

两人驻足,李久路回头:“妈,那边的玻璃没擦呢。”

“回来吧。”江曼手搭在额头上遮挡阳光:“里面都是废弃的杂物,玻璃不用擦。”

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所以久路晚上睡得特别安稳。

半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有石子儿不断打在玻璃上,她跑过去看,驰见站在窗户下,冲她招手:“路路下来啊,不用怕,我在这儿接着你。”

这场景好像日盼夜盼期待许久,她甚至丝毫没犹豫,就从窗口跳下去。

可要坠地时,驰见却突然闪身跑开了……

“砰——”

“啊——”

李久路猛然坐起,已是满头冷汗。

刚才经历的所有太真切,惊叫还在耳边,她甚至怀疑是梦境还是现实。

窗外黑如浓墨,没有月光也没灯光,屏息聆听,根本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呆坐一会儿,起身来到窗前,明明知道没可能,心中却好像还期待着什么。

已经夜里十一点半,院子里果然半个人影都没有,她轻轻叹了声,靠在窗边。老宅三楼的两间房亮着灯,江曼和周克还在办公没回来,一楼的某间房也闪烁灯火,久路虚着眼睛看,那好像是老宅厨房的位置。

李久路肚子应景地叫了一通,思考片刻,披上外衣,拿着手电筒出门了。

厨房在一楼走廊的尽头,为了保证老人睡眠,院里规定十一点后全部熄灯,包括走廊的照明。

黑暗将这条路拉得无限长,两侧房门紧闭,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最为清晰。

她来到门前,轻轻扭开门锁。

突然间,一阵凉风吹出来,厨房里有什么东西随风飞舞。一张纸扑到眼前。

等看清那是冥纸时,李久路吓得往后猛退几步。

手电筒掉在地上,“咚”一声响,紧接着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是我,是我,别怕。”

“……姜爷爷!”久路惊魂未定。

姜怀生看清是她,嘘声道:“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吗!”

李久路:“……”

他看看四周:“丫头,来。”

关好门,姜怀生又去关窗户,风被挡在外面,室内顷刻间安静下来。

李久路站门口没敢动,本以为是江曼或者护工在做夜宵,哪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长桌正中摆一张十寸黑白照,两侧各一根粗蜡烛,前面供奉三炷香以及糕点水果,还有一副碗筷,上头冒着热气。

李久路后背发凉,硬着头皮走过去:“您一直在这儿?刚才您听没听见喊声?”

“喊声?耳朵不好,好像没听见。”姜怀生不断往盆里添冥纸,笑着看照片中的人:“老伴儿啊,有客人来看你了。”

李久路视线转过去:“这是您妻子?”

“一百天了。”他哀哀叹息着。

照片中的人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她眼睛明亮、笑容大方纯粹,仿佛满意释怀地离开这个世界,不带走一丝牵挂,却不知给活着的人留下多少想念和凄怆。这种痛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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