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鲸+番外(78)

此时临近傍晚,这里却比北方落日晚,霞光漫天,海上铺满碎金。

久路往远处眺望,叹道:“太美了。”

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驰见顺着说:“很美。”

进村的路两旁有卖海产的摊位,姜怀生好像和他们很熟,站在那儿热情的聊起来。

等聊到家门口时,黑夜已经将整座小岛吞噬。

家家户户门口亮起灯火,海那边漆黑一片,只飘来阵阵咸腥味道。

姜怀生摸索着开了门,进入小院,很久都没往前踏一步。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无论多朴素多简陋,都保留着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哪里都有回忆,哪里都珍贵。

他悄悄拭了下眼睛,嘴中嘟哝着什么。

后来进了屋,打扫一番,驰见把线路拉出来,院子里也点上一盏灯。

驰见忍受不了身上的黏腻,先去冲凉。

晚间气温终于降下几度,他光着上身来到院子里,这所房子不靠海,却能清晰听到浪涛拍打岩石的声音。

驰见坐进角落的旧藤椅里,枕着手臂,直直的望着天上的星。

天也美,星也美。心情好,看什么都美。

就在他准备回味白天那个吻的时候,手机突兀的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本来不想接,但屏幕上显示这通电话来自小泉镇。

“喂?”

开始有几秒钟的停顿,那头声音很有质感:“你好,我是周克。”

驰见很意外:“周院长?”

“是我。”他省去不必要的寒暄,非常直接的问:“路路现在跟你在一起?”

驰见从椅子上坐起来:“对。”

“那你们是不是去了南令群岛?”

驰见更加诧异,迟疑一秒:“不是。”

可就是他这一秒的迟疑,周克知道,他猜对了。

第32章

电话没讲几分钟就结束了。

驰见盯着黑掉的屏幕,又靠回去。

门那边传来声响,他转头,李久路从屋里搬了个折叠桌出来,圆圆大大,遮住她半个身子。

驰见一挺腰窜起来,几步跨过去,笑着说:“叫一声,我来就行。”

“……”

他这么殷勤的态度,久路有点受宠若惊。

“哦,那我去拿碗筷,准备吃饭了。”

驰见撂下桌子,比她快:“我去吧。”

“……”

姜怀生做了清汤面块儿,邻居知道他回来,送了煎咸鱼和几样没加工的新鲜海产品。他将海鲜冲洗干净,直接扔到锅里蒸熟,整盆端了上来。

吃饭前又叫驰见跑腿去买白酒。

三人在桌边坐下,却是四副碗筷。

姜怀生离家四个月,时间并不久,所以坐在海风吹拂过的小院里,难免触景生情。

他给自己斟了杯,又给旁边空出的酒杯倒满。

久路忍不住说:“姜爷爷,您只能喝一杯。”

以往在老人院里,明面上是杜绝酒精一类出现在餐桌的,但大家也都偷着喝。姜怀生背地里可没少喝,逼着姜军给他带,不带就闹脾气,做儿子的没办法,即使尽愚孝,也不忍心看老人生气伤心。

姜怀生摆手:“小意思小意思。”他冲驰见递了递:“小子,来不来点儿?”

驰见犹豫两秒,连忙起身:“半杯的量。”他接过来,自己倒了一些。

“当年打仗时候啊……”

姜怀生刚吃一口,目光变缥缈,又要诉说当年。

驰见和李久路认真听着,丝毫没影响到食欲,反而对他过去的经历很感兴趣。

不知是不是心情作用,今晚的面块儿搭配咸鱼,比上回在老人院吃的更有滋有味,久路吃完一大碗,边挑海螺肉,边听两人聊天。

驰见端起酒杯欠身碰了碰:“那您当年挺勇猛,敬您一口。”

“嗨,别提什么勇猛。”姜怀生小口抿酒,咂咂嘴儿:“人都怕死,但总有比死更重要的信念,被逼到份儿上,面对敌人,肩上扛着的是使命,死不死的,还算个什么。”

“而且那是援助兄弟国的战争,比建国前好太多。”他继续回忆:“就这样,我在死人堆里趴一整晚,捡回一条命。但那场仗留下的后遗症也不少,膝盖伤了,左耳也不灵光,看见手上这些黑点没有?就是炮弹炸开土壤嵌进去留下的痕迹。”

驰见和李久路的头不禁凑到一起,探身往他手上瞧。

布满沧桑的手背,有成片黑色痕迹。

两人肃然起敬。

姜怀生说:“知道谁救的我吗?”

他故意留个悬念的挑挑眉,脸上容光焕发。

久路配合的摇摇头:“谁啊?”

“我老伴儿。”

她就知道。久路恍然状:“哦,是吗!”

“可不。”姜怀生说书一般磕了下酒杯:“大仗告捷,但谨慎起见,我方等到天明些才来搜集战利品和伤亡情况。我是真被炮弹炸昏了,闭着眼,一只耳朵嗡嗡叫,另外一只听见十分细小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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