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吧(170)

“嘶——嘶——”轮胎打滑,摩擦地面发出剧烈刺耳的声响。卓钦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踩下刹车,整个人往方向盘上趴压,试图稳住车身。

“嘭!嘭!嘭!”车撞向树干,直冲而下,挡风玻璃碎裂飞溅,车头挤压变形,巨大的推力砸向身体。

尘嚣弥漫,安静了。

卓钦典清醒时,觉得自己胸腔腹腔沉甸甸的,像膨胀到极致的气球。副驾的卓悯敏,歪着头,腿被卡在窄小的空间里,滴滴答答流着血。

“悯敏,悯敏。”卓钦典颤着声音叫她。

卓悯敏意识还算清醒,一脸血,麻木得分不清哪里在疼。

卓钦典环视四周,前边,山崖万丈。稍一动弹,车身明显摇晃。

卓悯敏醒来,恐惧让她失控尖叫。

“冷静,冷静点。”卓钦典克制着,有把握道:“咱们别动,只要车子保持平衡,一定能获救。”

卓悯敏惨白一张脸,神色呆滞,似游魂,慢慢歪下头,昏死过去。

后来,一个小男生出现。

再后来,他跑去搬救兵。

离生门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了。

卓钦典浑身疼得不行,但仍然奋力把卓悯敏叫醒,“别怕,别慌,他已经去叫人,会没事的,别动,悯敏你别动,大哥在这。”

车身在山崖边随风摇晃,卓钦典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只要再多坚持一分钟,一分钟。

卓悯敏忽然一声吼叫:“啊啊!!”她受不了绝望的折磨,竟拼尽全身力气解开安全带,反手推开车门,抽出卡得死死的左脚,顾不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连滚带爬地跳了出去。

“那天很危险,他不让我靠近车,我去叫人之前,他把我叫住,把这个丢给了我。”姜弋还记得细节,“他说谢谢我,让我拿着。”

卓裕杠上了,隔着车窗,把牌子往车里一丢,“随便你。”

“爸爸在天有灵,他一直在保佑你。”姜宛繁抚摸他软硬的后脑勺,低头温柔,“所以你遇到了我。卓裕,我不是来治愈你,我是来爱你的。”

是谢谢。

两人把车停在院子外,姜弋有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到姜弋房间,卓裕关上门,背抵着门板,一动不动。

卓钦典倔强,为了他学滑雪的事耿耿于怀。卓裕有时很恍惚,觉得他俩的身份应该倒过来,他是爹,哄儿子呢。

“放老家了,我没丢,要不,我们现在回霖雀找?”

“早报了!”姜弋小声,“我姐可担心你了。”

卓悯敏看清后,瞬间不得动弹,像被丢进冰水里,从头到脚封印了一般。等她慢慢回血,身体一颤一颤,残破的那条腿软如面条,没了支撑的气力。

她多年经营搭建的城池堡垒,掉砖落瓦,横梁坍塌,她不想,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手里的筹码、底牌,成了一堆沾血的废纸。

当时,父子关系很一般。

再到院子里一看,空空如也,也没人回来过啊。

“我叫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我离开的时候,车身稳得很好,那天没起风,也没有外力撞击,虽然那时我年纪小,但我肯定,只要再坚持一会会,他们都可以获救的。”姜弋措辞谨慎,实话实讲。

“姐夫。”姜弋小声叫他。

卓钦典猛地回头,眼神绝望。失去平衡,车头下坠,秒速跌落山崖,“轰!”声闷响,惊鸟飞腾,成为最后的葬曲。

老卓当时不屑一顾,“你别给我,什么破牌牌,给我我就扔了。”

离开时,卓悯敏脸色极其难看,公司现在内忧外患,这一年,员工离职率大幅上升,几个核心管理层也相继请辞。如今又冒出“苏芝”项目设计手稿的风言风语,虽没大范围传播发酵,但一些销售渠道已经注意到此事,对下一季的订单数量存疑观望。

而一小时前,卓悯敏过来了一趟。

这一折腾,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乍一见人,千言万语压抑在四目相接里,姜宛繁什么都不敢问。

planb,是意外之外的退路。可惜这一次,再无退路。

卓裕倒在怀里,终于歇斯底里恸声,这么多年的背负,自省,茫然,顷刻瓦解。岁月如沁凉的水淌过心头,卓裕声音哑得不成调,“我想他了。”

阿姨拿过来,带给他,“一块牌子,看起来很旧了。”

姜宛繁心疼地把他抱住。

卓裕开着手机电筒,不让他开灯,怕吵醒熟睡的长辈。

卓裕头重脚轻地回到家。

天渐亮,小镇上的鸡鸣狗叫是最准时的闹钟,气温比城市低,雾蒙蒙里,远处的群山轮廓隐约可见。隔窗而望,像观摩水墨画。

卓裕面如夕湖,此情此景,像一幅静态的、压抑的图画。他似与山风夜露融为一体,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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