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想做一个旁观者。

纪鱼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捂着嘴巴直起身子，只看到温祁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她尴尬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不好意思……”

“为什么？”温祁挑了挑眉，仿佛很有耐心地在等纪鱼的回答。

“刚才呛到了……”

“就因为你呛到了，所以你要跟我说‘不好意思’？”温祁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此刻的温祁又像一只膨胀的刺猬，全身的尖刺竖起来对准了纪鱼。他的语气太过冰冷，光是这样的语气，就已经够纪鱼冷的打颤了。

“你要跟我说抱歉的事情，不止是这一件小事。”

“呃……那天我喝多了，吐了你一身，对不起……”

纪鱼现在是真的相信温祁记仇了，原来他对她那次吐他身上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否则除了这个，在最近发生的事情里，她是真的不知道还要因为什么跟他道歉。

温祁好笑地别过头去，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明明是闲适的动作，可他却像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等了一会，温祁都没说话，纪鱼咬了一下嘴唇，懦懦地说着：“我听我妈说你要搬出去了……”

“是的。”温祁回答地很快，声音依旧冷然，只是下一句话就让纪鱼像是到了北极，“那又关你什么事？”

那又关你什么事？

纪鱼反复地在心里念着这句话，不敢再开口说话。

她就说温祁很凶嘛，是真的很凶啊！

温祁的手指停止敲击桌面，收起来轻轻握住，转而很认真地问纪鱼：“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没有什么要跟我说抱歉的？”

纪鱼绞尽脑汁了好一会，可就是没想出来要说抱歉的事，除了拒绝他的告白……

他一直在介意这个吗？是要介意的吧，换做是她，她也会介意，毕竟让他丢了面子。

“那个……告白那件事……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因为我知道——”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才这么问你？”

唔，难道不是吗？那还有什么？

纪鱼不懂了。

温祁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好笑了，他竟然会对纪鱼抱有期望。

他咻地从凳子上起来，紧握住自己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不至于小气到连你不喜欢我，都要你跟我道歉。不过纪鱼，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这几年来，你可以过得这么坦然？”

第七章

温祁有两件事说错了。

第一件说错的，是坦然。

纪鱼这几年过的并不坦然。

大一的时候，她学室友织围巾，织了一条很厚很厚的足够远在北方的温祁过冬的大围巾，可惜最后无处投递。

那个时候她无数次想联系温祁，无数次鼓起勇气又无数次放弃。她过的坦然吗，其实并没有。那些兵荒马乱的青春里，温祁一直把她护在身后，替她阻挡去了所有的风雨。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是铠甲，后来是软肋。

温祁说错的第二件事，是纪鱼一直知道也一直都承认的事。只是从来告诉过别人，甚至连最亲近的陶小书，她都没提过。

她喜欢温祁。

没错，她是真的喜欢温祁。

在第一次见面，温祁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她喜欢他微笑时候微微上扬的嘴角，喜欢他偶尔思考问题时皱起的眉头，他总把她梳好的头发揉乱，也总会骑着单车载着她风里来雨里去。那个时候的她有旁若无人的想爱就爱的勇气，可惜这样的勇气终究被消耗殆尽。

温祁真的很优秀，那么多人都觉得他好。能和他做好朋友，能跟他并肩走在一起，纪鱼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了。她仍然记得当时的自己知道温祁要对自己表白时的复杂情绪，生气，难受，又会暗暗在想要不要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接受。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可以真的去接受，哪怕最后会闹出笑话。

可是最后纪鱼还是不想自欺欺人，说出了“我不喜欢你啊”这句违心的话。别人都只以为她把温祁对她的喜欢变成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回到温祁的胸口，可没人知道在那个同时，她也伤了自己的手。而鲜血滔滔的时候，她却只能忍着一声不吭。

这样的她，再怎么样都不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过得坦然。

纪鱼紧咬着下唇，哪怕否认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但依旧没有勇气开口。

夜晚无人的便利店，温祁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近得好像只要她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衣角。可是他脸上的表情那样陌生，让她恍惚觉得面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温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