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45)

“林折夏。”

林折夏正被教程弄得头大,没工夫理他:“干什么。”

迟曜抬起一只手,遮在眉眼处,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没学会?”

林折夏没好气地回:“我才看第五遍,很难的好不好。”

“很难么?”

他说:“五遍,听都听会了。”

林折夏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他,学着他用同样语气反问:“你是没睡醒么?”

“要是没睡醒建议继续睡,现在不是在梦里,不要随便装逼,会遭雷劈。”

迟曜抓了一把头发,然后坐起身。

他和林折夏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盘腿坐在地上。

林折夏仰着头,这个视角将他的腿拉得更长,她目光上移,看见他削瘦的下颚,还有说话时轻微攒动的喉结。

少年声音困倦:“针线给我。”

……

这是真打算装逼?

林折夏咬了咬牙。

压根不信他睡着觉,光听就听会了。

“你行你来,”她把手里织得一团乱的毛线递过去,“我看你怎么织。”

迟曜接过那团毛线,把她织的部分全拆了。

把针线重新拆出来后,他手指勾着那根细细的针线,调整了一下手势,然后几根手指配合着随意动了下,居然真的成功起了针。

他一边织一边摸索,中途有两次不太熟练,退针重织后,很快织完了一排。

米色毛线规整有序地缠在上面,和教程里展示的几乎没有差别。

迟曜眼皮微掀:“看到了吗。”

“……”

半晌,林折夏不想承认,说:“看不见,我瞎了。”

闻言,迟曜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站起来,踩着拖鞋在她面前蹲下——以这人的身高,哪怕两个人一起蹲着,视线也依然不能齐平,他把针线塞进她手里:“拿着。”

迟曜这一蹲,林折夏的视线又落在这人敞开的衣领上了。

她愣愣地拿着针线,说:“然后呢。”

迟曜伸手,帮她调整姿势:“然后我教你,小瞎子。”

织围巾这种事,自然只能手把手教。

少年的手指搭在她的手上,带着她勾线。

迟曜的手指比她长,叠上去之后能完完全全覆盖住她的,这比两人之前任何一次接触都更直接,且漫长。

在她出错的时候,迟曜会用指尖轻轻叩一下她的指节。

“你们这种瞎子,眼睛看不见,其他地方应该比较灵敏,”他说,“自己记动作。”

林折夏说自己瞎了,完全是瞎扯。

但现在她真有种自己也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和瞎子好像还真有些类似。

因为她确实感觉到,眼睛里看到的事物被逐渐略过,其他感受却无限放大。

对方手上的温度。

他轻轻用力捏着她手指时细微的动作。

……

甚至,是清浅的呼吸。

林折夏手指越来越僵硬,连原本能记住的动作都忘了。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

她在凝滞的气氛里,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迟曜发觉她一直勾错针,停了下来。

林折夏捕捉住那能够喘气的瞬间,开口打破气氛道:“你……你真的没有偷偷学过吗。”

迟曜不解地挑眉,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偷偷学。

林折夏慢悠悠地说:“因为,你想在我面前,展现自己高超的织围巾技术,以碾压我为乐。”

听完她的话,迟曜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说:“是学过。”

“我从一岁起就在纺织厂织围巾。”

“三岁开始就能每天织五十条,是厂里的优秀员工。”

“这个答案怎么样,”迟曜说,“你要是不满意的话,我再换个。”

“……”

林折夏摇摇头:“你不用换了,这个答案已经编得够离谱的了。”

迟曜垂眼,看着她手里那团乱糟糟的线,忍无可忍说:“你这织得。”

一塌糊涂。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林折夏忽然站了起来。

“我,我织累了。”

她有些结巴地说:“今天就织到这里,我回家了。”

林折夏从迟曜家出去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她为了掩盖什么似的,又站在门口和迟曜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废话:“你记得帮我把针线藏好,别被人发现了,万一何阳来你家,被他看到……虽然他也不会说出去,反正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谁知道都不行,你得藏好。”

没等迟曜回答她。

她转身推开楼栋门,跑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她去厨房拿了杯水压惊。

一定是刚才靠太近了。

不太习惯。

再怎么说,迟曜也是个男孩子。

会尴尬也是正常的吧。

再好的兄弟,也是会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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