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眷柔冷眼看她神经质般咬起手指，喃喃低语她不可能是林逾的女儿。

她冷笑一声：

“你这个懦夫！你不敢承认我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吗？你不过是受不住良心的拷问, 擅自把我当成那个人渣的女儿那么多年，伤害了那么多人，一朝看到事情的真相，不敢承认罢了！”

“你还有脸面说他？”

“我问你，你被强.暴，是谁救了你？你害怕被人知道, 要求他娶你, 他可曾有过犹豫？你怀孕, 他知道自己身体，但怕你多想，还是一力应承下来。生了我你又管过我？还不是他一个人在带我？！”

想到林逾一生错付了陈静仪这个白眼狼，林眷柔一口气哽在嗓子里难以下咽。

她静了片刻，语气平淡下来，却字字如刀：

“你先是虚荣傲慢，想要攀附高枝，却反害自己遭人毒手。而后你懦弱——你被强.暴，不敢去追究施暴者的责任，却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加诸在爸爸和我的身上。接着你是个小人，你又不甘寂寞，婚内出轨，同时毁掉两个家庭，你怎么敢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你没有错？”

陈静仪抬头看她，眼里有着深刻的迷茫：“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他的女儿……为什么……”

“早点告诉你，你就会选择不出轨，和我爸爸好好过日子么？”

陈静仪被噎住了。

如果再来一次，林逾没有死精症，林眷柔一开始就是两人的亲生女儿，她在遇到蔺世生的时候，会选择不出轨，同林逾在那个小镇平淡生活一辈子吗？

她竟然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林眷柔对陈静仪早已连失望的情绪都没有，然而此时此刻，她为自己的父亲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我爸爸这一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爱上你，救了你，娶了你，为你抚养孩子，然后，为你丢掉性命。”

“你这个人，生来就是个自私自利，虚荣势利，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知道你生病，我本没有什么波动，但现在，我只有一句话给你。”

“这就是报应。”

“不是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就能称之为亲人。我现在该感谢你和我断绝关系，你这样的人，只让我恶心。”

她弯腰拿起包包，走到门口时才站定，背对着陈静仪轻声道：“祝你今后再无宁日，以告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

林眷柔走出病房时才发现自己手在抖，她垂头苦笑，不知作何心情。

眼前先是出现一双脚，往上是笔直长腿，她抬头，就见程礼彰微微垂了首，目露关切看着她。

她此时实在装不出惬意悠游，扯着嘴角给他一个僵硬的笑。

程礼彰抬手捻了下她耳垂，轻声道：“宝宝。”

林眷柔有气无力应声：“走吧。”

车就等在外头，林眷柔上了车就歪在那里闭眼假寐，程礼彰也不管她，自顾自开车，然而却在限速范围内开出了最高时速，他状若平静，心里却十分忐忑，时不时用余光扫她一眼，生怕她情绪突然不对劲。

好在林眷柔十分乖，闭着眼一直到了住处，也没动弹半分。

程礼彰下了车绕去那一边，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侧脸贴了下她脸颊，有些微的凉。

一路抱到卧室床上，程礼彰抵住林眷柔额头，轻声问她：“还好吗？”

林眷柔环住他脖颈，轻轻蹭他鼻尖：“还好。以后是真的没什么瓜葛了，孑然一身。”

“什么孑然一身？那我算什么？”

他眼里带点细碎的笑意：“以后，我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亲人。”

林眷柔盯着他浸满情意的眼，偏头吻上他的唇。

*

病房里。

陈静仪僵在床上半晌，才缓缓挪动被子，忍着难受下了床。

那张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弯腰拾起了它，却怎么也直不起身子，仿佛这张纸重若千斤一般，压弯了她的脊梁。

她跌坐在冰凉的地上，抖着手将纸团重新铺展开，一字一句地看。

林眷柔是林逾的亲生女儿……

她没有为那个人渣生养孩子，却用心魔毁了自己的、林逾的，以及林眷柔的生活。

泪水一滴滴打在地上，不过片刻就洇湿一片。

她几乎不流泪的，她落魄时，有林逾帮她宠她爱她；即使做了人人不齿的小三，她也生活无虑，养尊处优，除了蔺世生找别的女人时，她生气、愤怒，却从没有哭过。

陈静仪好像生来就缺心少肺，冷心冷情，感情波动不太多，至今唯一热烈的感情也就只有对蔺世生一人而已。

更妄论有过后悔二字。

然而此时对着这张亲子鉴定书，她突然滋生愧疚之意，她想到当年自己问林逾为什么不结婚时，掉落在他手背的那半截烟灰，此时仿佛深深烫到了她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