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文本+番外(55)

作者:时花唐水 阅读记录

“我会死的。”秦挽说,“但你不一定。”

她的想象出了差错。没有什么地下的世界,也没有婚礼的可能。她坐在林臻的尸体旁边,感到有什么事物进入了她的身体,一点点磨损了她的内脏,但好在并不痛苦,只是消磨了她而已。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走向死亡。而很可惜,世界也并未随着她的离开而崩塌,一切仍在进行,她不是一只菲利普·迪克笔下的电子蚂蚁,她对世界的认知似乎并不是一卷磁带输入大脑后形成的数据。

不过,虽然世界并未随着她的消亡而走向崩塌,但不意味着整个世界就不会是一个电子人大脑里的一段数据。她有可能恰好是一卷磁带上的几个孔洞,排列出一串数据,被真正主宰世界的大脑读取,构建出一段知觉,一段能以假乱真的记忆。是他人对她的构建让她以为自己拥有真实的生活,而这真实的生活,其实完全依赖于他人的心灵。

而如果她只是几个孔洞构建出来的数据,到最后秦挽在想,至少,在她的孔洞旁边,还有几个小孔,像只流浪狗一样追在她的身后,说要给她一个婚礼,但最终,还是成为了她身旁的一具尸体——甚至他更早就在那栋已经消失的别墅里死去。

世界虽然并未随着秦挽的死亡而崩塌,但游戏却因为她的死亡而出现了乱码。在卡牌使用之后,唐豫进的预言同样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甚至游戏给它们发来的信息已经不再是可以读懂的语句,而是毫无意义的符号,拼凑出这个游戏走向崩溃的结局,也是唐豫进他们所推测的结局。

一时之间,随着一个女人的死亡,公园的天色突然地黯淡下去,乌云中裂下的几丝天光将天幕的溃散描写,预示了暴风雨即将来袭。地面也开始颤动,树叶脱落而下。这不是正常游戏该走向的结束,白知子对此不免产生了些许的恐惧。但看着身旁面色如常的一号和四号,她还是尝试着稳下心神,愿意相信自己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

已经给出充分预示的暴风雨终于来临,豆大的雨水降临到这个虚构的世界,他们所在的区域很快就被淹没进盐分缺乏的海洋里。在海洋之中,游戏世界彻底崩裂。所有虚幻的外壳开始脱落,露出一点游戏真正的本源。

在虚假的幕布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双属于人的眼睛。

巨大的、空洞的眼。两只眼睛挤满了他们所能看到的所有的天空,那种真实属于人眼的质感在这种巨观之下给人带来的是漆黑的恐惧和阴冷。他们在被不知名的怪物凝视。或者,不过是在照一面无限倍放大自己的魔镜。在他们想真正看清那双眼睛的时刻,时间出现了突然的静止,知觉里所有向外探去的触肢都被看不见的玻璃生生地阻隔,他们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正被他们的身体冻结。

那是一种比凝视那双眼睛还要恐怖的感受,在这时间凝固的短短一秒,远超他们想象的庞大力量将他们的四肢束缚,敲断了他们的脊柱。一秒之后,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他们却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秒的感受。一切景象在瞬间消失,他们所有人都瘫软到了地上。打湿他们头发的已不仅是场景崩裂时的雨水,更有属于他们的汗液。

倒在空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般的感受。

以后不能再这么乱来了。等重新找回自我,唐豫进这么想着,又庆幸自己在这一次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让他朝向离开此地更近了一步。

而出乎他和时停春意料,在他们把这个游戏的机制弄崩溃之后,他们仍然获得了奖励,在他们终于回过神来,能够清点自己账户的时候。每个人都获得了二十天加上五万元的回报,付出的也许不过是他们对自由的认识。老实说,走到最后,即使通过决定论的悖论解决了游戏,他们也并没有真的想明白,他们是否拥有一种选择的自由性。

他们只能选择相信他们拥有。可能是在相信一种尼采的结论,“某事是有规律地和可预计地发生,但不能从中得出此事必然发生的结论。”[1]规则只证明在一件事情发生的同时,必然不会同时是别的事情。必然性在于别的事情无法同时发生或者别的属性无法施加于那件正发生的事情,而非必然在那个时间点发生某件事情。“必然性不是事实情况,而是一种解释。”[2]——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表述世界以理解世界而萌生的产物。

况且,因与果是个危险的概念,尤其在因果链中起作用的全然是事件因果作用的话,那么主体就会走向虚构,自在物和现象也走向虚构,所有的存在就此沦入乌有。整个世界,最终又再回到那个命题——世界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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