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一路开车载着她来到海边，十月底的深秋，腥咸的海风吹过来，原本在车上被暖气吹得有些迷糊的顾清潼一瞬间清醒过来。

天空是一种蒙蒙的灰色，目之所及的尽头正泛出一点接近暮色的紫，随后颜色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瑰丽，黑暗与光明在海天尽头交接，太阳仿佛一个大橘子从海里跳出来，大片橙红的光映亮海面。

海风将顾清潼的长发吹得凌乱，她微仰着头，仍由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脸上。

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感觉她一片荒芜的内心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破土而出，是一种宛若新生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还是桑家酒会结束那晚。

她被沈茂抱着，在他家的沙发上做-爱。

顾清潼吸了吸鼻子，转头看他，她的脸颊被海风吹得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凤眼湿润晶亮。

沈茂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冷么？”

顾清潼原本想摇头，但顿了顿，又点点头，轻轻“嗯”了声，把手放在唇边呵气。

沈茂伸手，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

顾清潼抬眼看他。

沈茂轻声：“给你暖暖。”

顾清潼轻轻眨了下眼，“哦”了声：“好吧，不过就是暂时给你牵，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

沈茂笑了声：“知道。”

说是这样说，可接下来的大半天里，他都没有松开手。

顾清潼也像是忘记了般任由他牵着，两人手牵着手在海滨公园散步，相贴的掌心出了一层细汗，但谁也没想着放开。

这处海滩算是春城的一处旅游景点，天亮后，便有推着推车的小摊贩出来摆摊，

吆喝声中是一种带着烟火气的热闹，沈茂牵着顾清潼上前买了个烤红薯。

和她分享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等上了车，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今天是顾清潼去医生那咨询的日子，沈茂先送她过去，然后自己去分公司开会。

医生见了顾清潼微笑道：“顾小姐，你最近状态很好。”

顾清潼也忍不住笑了下：“我很喜欢现在的感觉。”顿了顿，她轻轻咬了下唇：“但我没想好是不是要开始一段关系……”

她还是有很多的恐惧和不安。

她的感情底色好像就是悲观的，她总是会想，如果两个人以后注定要分开，那不如不要开始。

如果她无法得到纯度100%的爱，那她宁愿不要。

“顾小姐，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感情这件事想的那么复杂。”听完她的种种顾虑，医生道，“你平时工作，也会在还没开始的时候设想失败后的种种结果吗？”

顾清潼愣了愣：“不会。”

“其实感情也是一样的。”医生笑了笑，“爱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

“你需要在实践中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然后再实践，再解决。关系是一段爱情的起点，而绝非是终点。”

“你会害怕工作中遇到的重重困难么。”医生问。

“不会。”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医生道，“人在依恋关系里容易发生退行，会让你觉得自己还是曾经那个无助的孩子，可那只是一种错觉。你已经长大了，你拥有随时叫停，保护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不试试呢？

晚上洗完澡，顾清潼趴在床上，两手托腮，看着床头上的水晶罐子——

那是前些天她在一个古玩店里淘到的，灯光一照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她把沈茂送的纸玫瑰都装在里面，如今已经装了三分之一。

顾清潼默默在心里想，等哪一天，罐子装满了，她就答应他好了。

隔了没两天，江城那边有事需要沈茂回去。

顾清潼得知也只是淡淡“哦”了声，沈茂那么忙，她本来也没想过他会一直留在这陪她。

沈茂问：“你什么时候回江城。”

顾清潼：“等舅舅把那边的事处理完吧，小九还有不到一个月杀青，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回。”

“不能早点吗？”

“不能。”

“好吧。”沈茂微微叹了口气，“那我周末再过来。”

顾清潼眨了眨眼：“随便你。”

沈茂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沈弋当年都能做到每周末跨越重洋去国外看她，连续小半年从不间断，这点小考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沈茂订了当晚最后一班航班。

临走前，沈茂避开顾清潼约了陈鸣出来：“伯父。”

陈鸣微微一震，整个人都僵了僵：“沈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沈茂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尴尬。他了解顾清潼，如果她当真是不准备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那她绝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