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沾染(97)

终于好说歹说把江千樟弄走了。白晴独自坐在书房,书房里最大的一副画像,就是她和江承庭的结婚照。男人穿着西装,黑发黑眼,一张脸漂亮得惊人,脸上却毫无笑容,甚至还残余着一丝惨白的病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承庭脾气始终让她有些畏惧。他儒雅斯文,英俊,性格沉静,但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二十多年前,白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承庭,是在医院,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男人面容惨白消瘦,躺在病床上,眼神宛如死了一般,白晴记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米八五的男人,当时瘦到只剩下不到一百二十斤,后来,到底还都是过去了。

傍晚。

江如枞转着轮椅,江槐走在他身边。

“很顺利。”江如枞说,“不过你的事情,一直不公开也不可能,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好了。”

江槐说,“至少高考后。”

“行。”江如枞略一思考,觉得很合适。

“叔叔很喜欢你。”江如枞半开玩笑半认真,“看得出来,以后我的事情,大概率还得仰仗你了。”

江槐没说话。江如枞知道他少言寡语,其实心里极有主意,也不打算继续说什么了。

假以时日,他相信,江家在江槐手里会越来越好。和江千樟比,他是真正的江家男人,才华横溢,安静又疯狂。

“有人。”马路边的小公园,篱笆一动,江如枞听力很灵敏,然后他才发现,江槐已经先于他听到了。

是一个少女,穿着白裙子和白袜,一双洁白纤细的长腿,漂亮妩媚的一双猫儿眼,正瞪着他们。

“又见面了啊。”江如枞一眼认出她来,脸上满是笑意。

明家那小姑娘,是他为数不多觉得很有趣的女人之一。

少女却完全没看他,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看向他身边的少年,声音脆脆的,开口却极其不友好,“怎么,还没病死啊?”

江如枞忍不住看向江槐,少年垂着眼,安安静静的,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几缕云从天幕边滑过,都堆积在一起,似乎是要下雨了,风掺着一丝水意。

“出去哪里潇洒了哇?”明霜抱着手臂,阴阳怪气道, “好学生也学会撒谎和夜不归宿了吗?”

“你回去吧。”江槐俯身,轻声对江如枞说。

江如枞眼神饶有趣味,在两人身上打转,半晌,“行。”

“你们好好沟通。”江如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自然知道江槐心思,江家男人,盛产疯子和情种。

他倒是好,知道自己腿废了,又不讨喜,难以栓住爱人的心,那么为了爱人的身心健康,他索性直接断绝情爱,不找人,倒是也乐得清闲。

江如枞走了。

江槐一声不吭,也不走,就那么站着,像一颗挺拔清寒的竹子。

明霜问,“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你把我拉黑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明霜才想起,自己加殷俊微信号时,确实把他拉黑了,没想到忘记拉出来了。

“你没我电话号码吗?”明霜强词夺理,“没有别的微信号吗?”

“你说话啊。”

他平静地说,“要我说什么。”

明霜心里火越憋越大。

“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明霜指着江如枞离开的背影,“他为什么又和你在一起?你不是说你父母都死了,怎么,江如枞还和你沾亲带故起来了?”

“是不是你爸妈根本没死,你都是在骗我?”明霜说,“我和你说了很多,我家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你和我提过你家吗?你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只听到风拂过树丛的声音,天色越来越黯淡,少年的脸笼罩在黄昏里,她看不清江槐神情。

“我九岁时,我母亲生病了,很快去世了。”他声音有些沙哑,“或者说,是我认为的母亲,因为她一直对我说,她不是我妈妈。”

“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到底是谁。”童年时代,一直被骂杂种,野种,一直到如今,他始终不愿接受自己的姓氏,也始终觉得自己毫无归宿感。

少女愣住了。

他把自己的疮疤血淋淋揭开给她看,胃又开始一阵阵绞痛,少年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背却挺得极直。

明霜的脸色变化很明显。

她是个人精,江槐没说出口的那些事情,加上他以前怪异的洁癖,很快让她大概在心里勾勒出了他的身世,她怎么也没想象不到,这样的家庭和成长经历,可以养出这么一个江槐来。

“不用可怜我。”他注意到了明霜神情的变化,轻声说,“我不需要。”

他哑着嗓子,“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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