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162)

她停住, 他低沉的声音微微透着哑, 从身后从传过来:“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你有没想过我?”

夜幕慢慢垂落, 风一样侵袭, 头顶银河璀璨。

温盏身形微顿, 好像被踩到什么很难忍耐的点。

转过去,很肯定地抬起眼:“没有。”

她这一双眼, 黑白分明,黑的净白的冷, 和少年时一样,明净又倔强。

商行舟身形一顿, 唇畔未消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

他望着她。

高原的风从两人之间纠缠着滚过, 远处群山绵延, 在余光外化作壮阔的图景。

命运一样的,久别重逢。

很久,商行舟自嘲地移开视线,低声:“不是说和平分手?你一声不吭把我删得一干二净,我都没机会问你,什么意思?”

她奇怪:“不然呢?”

商行舟目光漫不经心,又落回来:“做朋友啊,朋友也没得做?”

温盏停留在领口围巾处的手指没收,被风吹着,脑子不太清醒,看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困惑。

没多想,摇头:“我不要。”

商行舟呼吸一滞。

“我没法跟前任做朋友。”她闷声,“而且,你也不会缺我这么个朋友。”

商行舟张张嘴,手刚抬起来,又听她补充:“再说了,你都有儿子了。”

商行舟:“……”

这是她第二次提这件事了。

她是不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还是仅仅在找借口。

他费解:“我有什么啊,我怎么就有儿子了?”

他不服气:“这什么东西,谁造的谣?温盏,我没儿子。”

温盏不说话,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眼,警惕地盯着他。

不太信的样子。

像一只不高兴的海獭。

……但是,她是不是,有点可爱。

商行舟抵了下腮,心里忽然有些好笑。

思考一阵,他稍稍正色,撩起眼皮,很礼貌地伸出一只手:“那你瞧要不这样,咱俩重新认识一下?东部战区空降某旅,商行舟。未婚,没儿子,也没女儿。”

夜色下,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很宽,作战服勾勒肌肉流畅的线条。

他手掌悬空落在她面前,常年作训的缘故,虎口处有薄薄的茧。

仍旧是宽厚的,温热的。

极其短暂的一秒钟,温盏脑子轻微地迷糊。

但很快就恢复清醒。

她退后一步,还是拒绝:“不要。”

她一双琉璃似的眼睛,看着他,提醒:“盲盒你想还我就还我,不还我就算了。我们早分手了,没必要再重新认识。你少自欺欺人,商行舟。”

——你少自欺欺人。

风翻涌着,巨大的云团映着深黑天幕,快速从头顶掠过。

商行舟一只手悬在半空,长久地停留,直到她离开,也没有放下。

他没捉住温盏。

只有冷冽的风,从指间滑走。

这种近似“失去”的感觉,带动身体深处某种化学反应,过往的记忆受到召唤一般,一切都在这一刻苏醒,送到他眼前。

很久,商行舟自嘲地勾勾唇角,收回手。

分手?确实是分手了。

大三那年,青岛之行以后,他醉酒中被人告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温盏。

她走得非常迅速,果断。

商行舟一直觉得,温盏这姑娘,只是有点胆小,偶尔表现得优柔寡断,实际上骨子里倔强又不肯认输,对于认定的事情,死咬住不会放手。

可他没想到,在跟他有关的事情上,她也能这么不留情面。

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连一次头都不肯回。

他这人从小到大,天之骄子似的,走到哪都被捧着,其实没受过什么巨大的挫折。

人生中的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导致他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没有兴趣。

但温盏是个例外。

他骄矜,偏偏想弄清楚一切与她有关的谜题。

只是他年轻气盛,那时也满腹困惑。

在海边时,心有不甘,却又似乎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

他问她: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她没答。

他又问: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她也没答。

可见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很可能是会让他不好受的。

他在那秒忽然没了信心,酒劲儿上涌,就那样睡过去。

再行过来,大梦一场,海浪仍旧拍击着礁石,天空已经大亮。

只是身边空落落的。

石一茗听听完前因后果,第一时间拉着他,往民宿里冲。

结果人去楼空,温盏早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冰箱上连个留言纸条都没有,她房间整整齐齐,行李箱不在,就像是从没来过。

石一茗气坏了,人生头一遭,跳脚大骂:“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姑娘!你就他妈硬生生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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