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213)

所以。

商锐说,温盏年纪很小,商行舟知道是真的;

商锐说,温盏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商行舟知道,也是真的。

她的未来同样处于变动中,商行舟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他试图寻找解决方案。

“我干脆想,不如我来迁就你好了,你做什么选择、做什么决定都可以,我会去到你身边的。”他停了下,有些自嘲,声音低下去,“但是,你说,要跟我分手。”

商行舟就有点生气。

他刚被亲爹打了一顿,本来情绪也不太好。

温盏陷进自己的逻辑,完全不听他说,他想等她冷静点再谈一谈,暴雨里去拉她的手,一次又一次被甩开。

“不是……”温盏鼻子泛酸,忍不住,打断他,“明明是你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不管你做了什么计划,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问你,你要什么时候走,你就敷衍我。”

商行舟哑声:“我没敷衍你。当时,确实还没有决定。”

“你就是在敷衍我。”时隔这么多年,温盏仍然委屈得想哭。

“你回复别人消息,不回我的;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解释,你一直不解释……我不是你女朋友吗,你凭什么不解释?”

她攥着口袋里的小马,声音里不自觉又浮起水汽。

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商行舟,她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怎么了,被爸爸打很丢人吗,特别难以启齿吗?我是第一天知道你爸妈关系不好吗,你告诉我我就会被吓得跑掉吗?我看起来完全没有脑子吗,跟你谈恋爱就会谈到辍学吗?”

商行舟满心酸涩,在这一刻,又心疼得想笑。

靠近过去,带薄茧的拇指落在她脸颊,想擦掉她眼睛里滚落出来的泪珠。

他哑声叫她:“温盏……”

“不要摸我。”温盏两只手落在他胸前,推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雾气,固执地指控,“你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我,你不喜欢我。”

“喜欢的。”长夜幽寂,墙上挂钟无声地跳。她小小一只,商行舟捧着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很轻,“温盏,过去十几年,我没有一秒放下你。”

台风天,他在F大一宿一宿地等,得知她去了青岛,立马跟着去找她。

在海边分了手,两个人把话说开,他仍然不甘心,仍然意难平,回到北京,还想找她再谈一谈。

温盏去了斯坦福,后来辗转到上海。

分开的时间里,他在烈日下,荒漠里,万尺高空,还是想跟她见面。

喜欢一个人,是想跟她见一面又一面。

温盏攥住他的衣领,手指蜷曲,捏得皱巴巴。

被巨大的委屈笼罩着,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像是要把这几年的不快乐都哭干:“商行舟,我讨厌你。”

商行舟垂眼吻她的脸颊,热气交织之间,温热的唇,碰到她的眼泪。

他声音很低,“温盏,我喜欢你。”

她哽咽:“我不喜欢你……”

他不厌其烦地,吻她,一遍遍:“我喜欢你。”

很多年后,商行舟被人问起:大半生转瞬即逝,商首长,是否也经历过后悔的事?

年轻时做过的傻事未免太多,他思考很久,只是低笑:“年少时,一念之差,与爱人分离。”

分开时,他以为分手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于是那些绵长的爱慕,在不见光的地方,被妥帖地藏好。

但后来,他花了更多时间,去弥补这个一念之差的失误。

当所有少年时的心思重建天光,他所有念头,变成了:

他竟然真的答应跟她分开。

他怎么能跟她分开。

分手时,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崩溃到快要跪下——

拜托你,能不能多问一问。

求你了,你抱一抱我。

你抱一抱我,我还会变回你玻璃罐子里的小熊软糖,我根本没有定力,所有嘴硬都是我装的。

但你不抱我。

一直不抱我。

五月夜风融融的,吹动窗前树影,发出沙沙的响声。

温盏哭到脑子缺氧,趴在商行舟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起来,放到了腿上。

他手掌轻拍她后背,热气铺天盖地缠绕。

温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眼尾泛红,睫毛上沾着水汽,小小声:“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商行舟。”

她问的还是当初在海边,问的那个问题。

商行舟伏在她颈肩,嗓音有些哑,很轻:“真的喜欢。”

他说:“不是喜欢过,一直在爱着。”

他想到,温盏以前总觉得她不在他的未来规划里,也许她对“喜欢”的理解是:被收纳进别人的人生。

可他一直以来,想给温盏的是托底的安全感,让她知道:做什么都行,我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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